011 爷爷的命运第2/2段
这种思维的局限性并非就是愚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我想,牛顿、爱因斯坦一定不会爷爷那些手工活,孔子也一定不会知道,他会被权欲熏心的人利用两千多年。
思维的局限性是时代和经历造成的,就像中世纪无论多么疯狂的幻想家,他也难以预料到网络时代的出现。
局限性人人有,并不可怕可悲可叹,可怕的是贪生怕死地活着,巧取豪夺、剥削他人活着,如寄生虫一般活着。
爷爷说:“千有万有自己有,别人有,莫伸手,伸手要做八辈子狗。”
爸爸去世那年夏天,爷爷带我去村里王家坳做丧宴,这一次,我遇到了人生的第一个‘男朋友’。
在我小的时候,几乎每天都盼望着大山里死人或者婚嫁,每到这时候,爷爷都要被请去做宴席,我便跟着吃几顿好的。
去给别人家做宴席,爷爷会带上他自己专用的几把菜刀,然后就是带上我,骑着骡子走过蜿蜒曲折的山路。
每当这个时候,怕怕就要留在家里陪奶奶,我的心思早已盘算着宴席上的美味佳肴,暂时不管怕怕了。但是我并不会忘记它,回来的时候,我会带回几根骨头慰藉它。
王家坳在我家屋后大山的另一边,虽然只隔着一座山,走过去需要小半天时间,与赶集差不多远。
天刚朦朦亮,奶奶摸着黑,把比黑夜还黑的蚊帐如窗帘一般,向两边的床柱子上挂起来,新的一天也就开始了。
我睡的这张床,和爷爷奶奶的床隔着半堵墙。所谓半堵墙,是两间屋子中间的隔墙,只有下半部,上半部空着,从外墙缝洞钻进来的风,可以自由流动。
床是爷爷用槐树做的木架床,床上铺着稻草,稻草上铺着爷爷编的竹席。
夏天山里蚊子多,再穷也不能穷蚊帐,不然本来营养不良的身子,还得让蚊子吸走几两血。
床上挂的蚊帐补了又补,缝了又缝,本来轻如纱幔的蚊帐,已经沉重得压弯了蚊帐杆,就像爷爷奶奶枯瘦的身体,咬牙硬挺着,让尚未终结的生命继续发挥着余力。
‘睡衣’这个词汇,我还要很多年后才知道真实的意义。
奶奶把一件已经补过好几回的蓝布短衫给我套上,蓝色已经不蓝,苍白如传说中的鬼脸。
半截裤一直没有脱,这半截裤,还是奶奶用她的旧衣裤改的。已经破烂不堪的旧衣裤,取还能用的部分,缝起来像条裤子,穿起来可以遮羞,就是这么随意。
红薯稀饭配咸菜,呼噜噜喝下肚子去,短暂的早餐时间,年复一年地这样重复着,彰显着无法破戒的岁月永恒。
贫穷的生活寡淡无味,就像十分严谨的僧道,遵守着戒律。
贫穷日子,或许就是最不愿意遵守,却永远遵守着的‘戒律’,而且这个‘戒律’,数代人用尽一生也未必打得破。
长大以后,当我读到陶渊明的“晨起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时,一点觉不出诗意,但我明白这句诗背后的辛酸苦辣。
我自小就过着这样‘诗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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