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还站着一棵水杉树（散文）作者：蔡光第3/3段
队长责怪：“怎么不把她拉回来？”
队长老婆说：“他拉了，花妹不肯回来。”
生产队里五个年轻人放下手头活，赶去追花妹。
下半夜，年轻人回来，一脸失望告诉队长：“没找到花妹。”
第二天，队长组织了十多人在周边30多个村查找，也没见花妹半个身影。
队长对生产队人下一道死命令：“看到那个浙江货郎，把他抓来。”
天下的事也奇怪，货郎好像躲在队长肚子里一只虫似，就在人间蒸发，再也没人见过他来村庄。
花妹出走半年时间，孤独的水杉树几片叶落完，光溜溜的树技在风雨中摇晃，偶尔发出吱吱声音，像一个人坐在溪边哭泣似的。
过路人盼着水杉树春天发芽，可春天过去了，也没见发芽，到了秋天就被人砍倒打了家具。
五年了，还没见花妹消息。她住的那座房屋，被绿草包围上，山坡上野藤爬到瓦顶，爬出一个乐园，房屋的木椽开始腐烂，岁月的烟雨不停地招唤。
花妹还印在人们记忆，还在四处打听她的下落，人们只想捎一句话，让她回来收拾房子。
又过了五年，花妹像一滴水落在溪流中，在白白的浪花里渺无音讯。
房屋也等不到她回来，在一个急骤风雨之夜中倒塌。队长叫人把好的木料整理出来，送去外村卖，卖的钱修了溪边的路。
二十年后，溪的下游二公里处建一座水电站。建起三层楼高拦水大坝，水库蓄起一汪蓝蓝的水，过去的溪流已华丽转身变成一个湖，淹没曾经生长过水杉树的地方，淹没了花妹曾经房屋后的山坡，也淹没溪流里石头浅滩流水哗哗的记忆。
又过一个二十年，细雨霏霏的初春下午，水库两边山头上白雾弥漫，掩盖着了两山隐隐的绿意。
一辆红色的小车停在石岩鼻处，已是白发苍苍的花妹被人扶着下了车。
她站在公路外边凝视着对岸，青山依旧在，世事多变化，身下的湖水碧蓝，改变了她深刻的印象。她不停地变换站的姿势，一次次校正自己脑海里那一抹沉淀的记忆。
已经离开故土五十多年了，那时在浙江平阳一个农家院落里结婚生子，推磨着农家人的艰难岁月，直到现在生活的富足。一天，她在儿子高德地图上居然看到自己出生地名字，还标着一条公路，勾起她的乡愁。
那棵水杉树己经看不到了。当年走的时候她哭红了眼。这时，她的眼睛盯着山坡上那棵枫树，脸上滑过诡密的笑：“它长高了，绿叶下面就是自己住过的房子。”
一个如镜子般波光遴遴的湖水，淹没了童年美好的记忆，淹没了曾经的痛苦，淹没了水杉树和日夜的思恋。这一切也许永远地埋藏在幽暗的水底，见不了灿烂的阳光。
“都淹没了。”两滴烛黄的眼泪从她脸上落下。
随行人拿出手机拍下几张照片。
她被人扶上车时，还不停回头朝对岸望去。她还想多看一眼，这一眼也许是她的最后。
车开走了，深蓝的湖面荡漾清波，这是不是吹起她被淹没过的人生故事，也许有几多的精彩，也许有几多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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