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北徽有城名海州,海州有人叫尘辉第4/4段
那天他没有离开警局,他就这样一个人蜷缩在那个狭小的角落待了一晚上,他认为狭小的角落有安全感,这里容下了他的身体就再也装不下其它,这里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空间。心跳前所未有的真实,连呼吸都如此清晰,待在这儿踏实,也温暖,让他知道他还是自己。
那夜他的耳朵里总是不断传来那个男人粗鲁暴躁的威胁声,听着听着,他又哭起来。那是一种苍白、无力、无奈的哭泣,也是一个男人绝望的哭泣。只是当时他没想到,那个声音会像宿命一般缠绕他一生。直到他死掉的前一刻,那个声音也不忘再来折磨他一番。
佟尘辉盼望天明,好像天亮了就有希望,好像天亮了一切就会真相大白,天亮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好像他的心事像黑暗一样会被黎明的曙光驱散。天明真好,天明就如实上报,佟尘辉在心里默念。
一宿没睡的佟尘辉终于盼来天明,黑夜渐渐退场,天边开始泛白,白昼的光透过玻璃从窗户洒进来。看着晨光佟尘辉顿时来了精神,他从角落钻出来,阳光照在脸上,温暖瞬间传遍全身。佟尘辉推开窗户,一股温柔的晨风向他迎面吹来,清爽充斥全身。以前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温柔,原来清晨可以这样美好,要是往后的每个清晨都可以跟妻子和儿子分享这样的美好该有多好啊,佟尘辉心想。
佟尘辉在享受这份温暖的同时,也着急的等待着同事的到来。上班时间越来越近,但佟尘辉却觉得这段时间过于漫长,好像穷极了他的一生。
清晨佟尘辉第一时间将情况报告给王局长。王局长分析,这起绑架应该与当前佟尘辉牵头办理的案件无关。由于佟尘辉还肩负另外一个重大案件,所以王局长决定这个绑架案由他亲自出马,以解决佟尘辉的后顾之忧。
佟尘辉把电话里那个男人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说那些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低沉,那几句话像锋利的爪子一般撕扯他的心,此刻他心中正滴着血。佟尘辉把那个电话号码交给了王局长,最后还陪王局长去了一趟案发现场—佟尘辉的家。王局长带领的办案小组收集了案发现场的证据后,佟尘辉就一心扑在先前的那个重大案子里。
那个电话再也没有打过来,绑架案也一直没有进展,佟尘辉也没有来得及过问。他相信王局长,因为他认为一个能当上局长的人一定有过人之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准备全力以赴侦破这个案子,然后集中所有精力来解决这个绑架案。两个案件交织在一起,让本就心烦意乱的佟尘辉无从下手。对佟尘辉来说两个案件都太重要,他精力有限,顾此必然失彼,他要快些抽身出来,佟尘辉相信只要集中精力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佟尘辉负责的那个重案很快就在所有人的诧异声中提前结束。佟尘辉暗自松了一口气,现在他没了羁绊,是时候全力以赴处理绑架案了。人们都在为邪恶势力覆灭拍手称快时,却不见佟尘辉脸上有半点笑容,因为佟尘辉已经一头扎进另一个案件里。他要破案,必须破案,还要以最快的速度破案。为了人质的安全,绑架案是没公开的,除了王局长带队的几个成员知情,其他同事都不知道,所以对于佟尘辉的行为旁人都难理解。有人说他故作高深,有人说他从容淡定是做大事的料,有人说他不慕虚名……
却鲜有人知佟尘辉此时心事重重。他有两个顾虑,第一,这个案子的坏人虽然已经伏法,但佟尘辉总觉得还是少了些什么,直觉告诉他这个主犯陈冬没有当主谋的能力,影响如此大的案件一个陈冬根本撑不起场面。陈冬一口承认了所有的罪责,并且在认罪材料上签了字,但就在当天那个毫无征兆的夜晚陈冬突然自杀了。佟尘辉敏锐的觉察到这个案子比想象的要复杂,肯定有一个环节出现了疏漏,只是现在陈冬已死,所有的线索突然中断,原本他想以陈冬为突破口寻找线索的行动就戛然而止。其二,第一次收到电话后佟尘辉再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他担心自己的爱人和孩子已遭遇不测……此时的佟尘辉正遭受着绝望和痛苦的煎熬。
佟尘辉抽烟的频率更加频繁,许久未剪的胡须加上略显邋遢的装束,让他看上去一下子比一周前整整苍老了十岁。
没多久佟尘辉受到上级嘉奖,在受到上级嘉奖后的一个小时,他还收到一个盒子。盒子上粘着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献给海州市人民英雄佟尘辉!”当同事把盒子递给他的时候,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同事都认为,收到礼物让他太激动了,却没人知道他看到盒子的那一刻,内心是充满恐惧的。他觉得自己所有的不详预感与担忧都装在里面。别人都认为里面装着喜悦与嘉奖,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是潘多拉魔盒,那是他一生的噩梦——不能打开。
盒子静静的放置在桌子上一上午,终于有同事忍不住好奇拿起了盒子,大家都好奇的看着。他本想阻止,可手刚刚抬起立刻又放下了,阻止又有什么用,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人能改变,盒子里的东西更不能改变。很多时候,人在现实面前是非常弱小的,在木已成舟的事情上,抵抗已经显得微不足道,尝试着接受或许更好。他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也许这是最好的解脱。
“啊!”那个同事惊叫了一声,脚底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盒子里的东西散落在地上。屋子里的人对于各种残酷的场景见得多了,可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毕竟这事发生在海州警察局。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海州,海州的各大报纸也争相刊登,一时间他成了海州大街小巷谈论的话题。
他名震海州的同时也失去了家庭。从那时候起,在这个世界上他是孤独的,因为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后面的路注定得踽踽独行。在这个世界上他也是温暖的,因为他永远与人民站在一起,永远与海州站在一起。
那天夜里他病了,再坚强的人,再强健的身体经过重重打击依然会在顷刻间崩溃、倒塌。他在医院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岁月,一个月后才出院。组织给他安排了休假,但他谢绝了,他觉得没有什么地方比自己的岗位更适合自己。自那以后他整个人都变了,烟成了他的家常便饭,白酒开始成为他的日常饮料……但唯一不变的是他对工作的热情。从此,他跨入了另一种成熟。那是大多数人都不曾体会,更不能进入的一种状态。
人们开始担心他,看着他的生活状态,都忍不住在私下议论一下,然后又不约而同的摇摇头。可后来他用事实证明人们的担忧显得多余。由于出色的工作能力,他多次被提拔,还有几次调到省城工作的机会,可他都拒绝了。他说这辈子是不会离开海州的,海州养育了他,他要留在海州,为海州人民办事。
别人给他介绍对象,他也一一拒绝。他说他的心太小了,早已经装满了牵挂,再也塞不下其她人。说亲的人无奈地摇摇头,默默地走开了。从此再也没有人给他提亲,在别人眼里他孤独终老似乎已经成为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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