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第3/3段
父亲起死回生的几率十分微小,我再也不能隐瞒母亲,就叫仁礼、仁智把母亲和直直接到县医院,让母亲多看几眼父亲,万一救不回来,母亲也少些遗憾,也让直直多看几眼爷爷,让他记住爷爷的勇敢、坚强。
阚天瑛丈夫、医院副院长常天乐找到值班医生,才同意我陪母亲和直直提前进重症监护室探视。
母亲双唇贴在父亲额上,然后抬起头,摸了摸父亲脉搏。尽管母亲皱纹里满是痛楚,每个毛孔里奔流着忧伤,但她没倒下。
“老郑,我是你老伴,你二儿仁义和孙子直直都在你身边,你听见了吗?你会醒过来的,你说你要陪我爬长城,游故宫,逛颐和园,啷个儿说话不算数呢!你说你给直直讲1000个童话故事,才讲300个呢!”父亲上眼皮似乎动了动,难道父亲听见了母亲的呼唤?我眼前仿佛又闪现出父亲逃出死神的亮光。
记得十几年前,父亲在七曜县医院查出早期肺癌,医生说要转省医院复查,他顿时敏感到不是一般的病,一向乐观的笑脸有了雾霾,眼神里也蒙上阴云。
“你们莫被我的病吓倒了,往最坏方向想,不外乎绝症,谁又敢保证不去马克思那儿报到?”过了一阵,父亲反而来安慰我和母亲。
“你也莫多想,肺部长了个水泡,一刀割掉,病就除了!你百岁生日那天,我要订个大蛋糕,祝你寿比南山,福如东海。”母亲强忍着镇静,宽慰父亲,不让父亲背包袱。
“我明白是啥水泡,你们瞒不住我。”战场上,父亲历经过几次生死,视死亡平淡得如秋末的一株草,不怕秋风降临,也没背负雷击般的巨大压力,满脸仍是那样的轻松自如。
进手术室途中,母亲说:“你精神千万不能垮,挺过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不会死,死神怕我,在向我微笑哩!”父亲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松、开朗,他要让他的亲人减轻压力。
手术非常成功,后来,癌细胞被他顽强的意志和毅力钙化,我幻想医术的力量再次在父亲身上出现。
寒流似乎不愿收场,拖起鞭子四处挥舞。冷空气肆虐地打在窗玻璃上,像野兽在嚎叫。透过玻窗璃望出去,香樟树叶子满天飘荡。我恨不得一拳砸碎窗玻璃,钻出去与寒流搏斗,借以掩饰对父亲的牵挂、伤痛。
凌晨5点,深冬的城市一片静谧,市民还躺在热乎乎的被窝做梦,出租车停在街头巷尾,也没启动油门,唯有路灯眨巴冷凝、肃杀的光。
父亲与世长辞了,护士护送父亲躯体从病房走出那片刻,母亲揭开父亲脸上的白布,如五雷轰顶,险些倒下,幸好被我和仁礼扶住。
我说:“爸在阴间那边,不愿看见妈因他走了身体被击垮,您想开些,爸走得值,一生都在做好事。”
母亲缓缓站起来,车蓉拿白手帕揩去母亲脸上的泪珠。坚强的母亲平静了许多,从头到脚摸了摸父亲:“你走得值,一路走好,我要活出精神来,让你在那边少为我操心。”
父亲生前反复说:“我不在人世间那一天,你们把骨灰撒在大江,在来生变条鱼,游到东海,拥抱大洋。”
母亲满足了父亲遗愿,撒骨灰时,几百上湖、下湖人围在江边,自发哀悼父亲。
火炮响彻云霄,陪伴父亲安息的灵魂驶向大海,我又回到姊妹湖整修工地。
初春的阳光下,小伙们甩掉冬装,露出结实壮美的肌腱,令婆娘们望而生情。少女们卸下口红、胭脂、指甲油,奏响与小伙并肩同行的芳华。
“你打屙屎主意,想偷懒,叫你婆娘罚你跪搓衣板!”如果有男人偷奸耍滑,热辣的婆娘们会咧嘴取笑,还要揪他两爪。
热火朝天的号子和着少男少女的欢笑、悠悠扬扬的山歌,飞向远方。春燕衔来春泥的芳香,落在姊妹湖岸的荔枝、桂圆树上,睁大圆圆的眼,似乎一个冬天过去,家就变得新崭崭的了。
姊妹湖整修工程提前收了官,长达几公里的湖堤分里外两层,外层用四楞上线的条石砌了一轮,美观又整洁。湖岸筑成24米宽的堤坝,坝上有休闲长廊、亭阁楼榭、棋牌院落,错落有致,紧邻堤坝的姊妹广场如花似锦。天黑了,鸟儿忽然被璀璨的灯光迷醉了眼,霓虹灯下野猫野狗也跑来尽情交欢。
三三两两的上湖、下湖人又结伴出发,或北上京津鲁,或南下苏浙闽,或东出沪湘鄂,回头一望,湖水清清,垂柳依依,荔枝吐蕊,桂圆喷芽,又瞧见老家的乡愁了。
我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放进QQ圈。陶明凡很快留了言:“扬州山风快餐连锁店月底开张,下月初我回趟老家,一睹姊妹湖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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