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权且认他为父第2/2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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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儿记下了,请师公安心,孙儿这便用心去办,唯第四件,孙儿照办无妨,但谁来敬侍您老人家的夜前小食?”

  “曼公子何时有过这等孝心?”

  “师公,许多年了,孙儿怕是久别不识……”

  “哼哼!识与不识不唯在汝,迎与不迎皆由汝心。另外,当年败于燕赵魏秦者,尚不能一概称为匈奴,其败亦不在心计。读书不精,遗祸一生。去吧,老朽睡了。”

  “是,孙儿谨遵师公之命。”

  答毕再拜后,姬曼缓缓退向门口。司马去疾是否放心,他自不知,但他放下了一半——逃离肤施,须另择时机。另一半放不下的是,姬九怀东征归来这等大事,司马去疾为何在匈奴皮货商之后才告知自己。“姬九怀的面貌,在我从来就一片空白……”

  ……………………

  九月初八,卯时。肤施城南三十里,官道鬼崖驿站。

  姬曼靠在门外一棵光秃旱柳上,月狐在官道旁庄稼地中闲啃。

  为免错过相逢未必相识的姬九怀,他特意挑选了一件白色羊皮斗篷罩在身上。斗篷白得耀眼,与驿站进进出出的深衣身影,黑白分明。他不喜白色,何况大秦尚黑。但他早就听司马去疾说,姬九怀最喜白色。商代尚白,周时尚红,大秦尚黑,怪哉之眼光不同。

  但这番刻意的装扮,并未产生作用。就在他不停张望高奴方向的来路时,家中仆役跑来传讯,父亲业已到家。姬曼另一半放不下的心放下了——姬九怀是否自己生身之父都不靠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姬九怀更加不靠谱,但为毕生之求,权且认他为父罢。

  甫进家门,姬曼将早已备好的喜不自禁抖在脸上。“哎呀!爹怎地未走官道?孩儿思虑不周,该死该死!”他跑进堂屋,对着端坐主位右首、正与司马去疾攀谈的满脸虬髯大汉,噗通跪下。

  正当他磕罢第一个头,还未来得及抬头开口叫出第二声爹,便听到冷冰冰的一句“归心似箭,为父未经官道,辛苦我儿白白等候一场”。

  “爹一路劳累了。”磕罢六个响头,姬曼起身跪坐一旁,恭恭敬敬询问自称其父者,“咸阳到肤施路途遥远,爹何以不带个随从侍奉。”

  “为父已将爵位军职全数推辞。从此后吾等一家人史书耕读……”

  姬曼只听得第一句话,登时便已觉得柳暗花明,心想司马去疾还是小瞧了自己,不管这位姬九怀是真是假,今夜不走更待何时……直到姬九怀高声喝令他退到自己房中等候传见,他才如梦方醒,忙不迭起身告辞。

  回到自己屋内,姬曼轻轻关上门,不禁手舞足蹈。“是先去陇西还是渔阳呢?陇西路途倒是不远,但近来并无战事,还是渔阳最佳。只可惜上郡了,赵政与匈奴决战必以上郡北旅重甲骑兵为主力,陇西、渔阳军虽也有骑兵,却未必有重甲骑兵……”

  心思安定下来,久未等来堂屋传见,距深夜子时尚有数个时辰,他从书案上抽出一卷《春秋左氏传》打发无聊。开卷处,乃襄公十四年,晋国召集同盟小弟,商量如何攻打楚国。开会前,晋国中军将范宣子士匄(gāi),污蔑姜戎氏背叛盟主。姜戎氏国君驹支争辩道:

  “昔秦人负恃其众,贪于土地,逐我诸戎。惠公蠲(juān)其大德,谓我诸戎,是四岳之裔胄也,毋是翦弃。赐我南鄙之田,狐狸所居,豺狼所嗥。我诸戎除翦其荆棘,驱其狐狸豺狼,以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至于今不贰。昔文公与秦伐郑,秦人窃与郑盟而舍戍焉,于是乎有殽之师。晋御其上,戎亢其下,秦师不复,我诸戎实然。譬如捕鹿,晋人角之,诸戎掎之,与晋踣之,戎何以不免?自是以来,晋之百役,与我诸戎相继于时,以从执政,犹殽志也。岂敢离逖?今官之师旅,无乃实有所阙,以携诸侯,而罪我诸戎!我诸戎饮食衣服,不与华同,贽币不通,言语不达,何恶之能为?”

  读罢这一节,姬曼唏嘘不已。夏商时姜戎氏便在如今秦西之地牧羊为生,未料数百年后,竟被同族同种的强权赢秦驱逐出境,流浪到晋国之南的穷乡僻壤,被晋惠公收留。此后百年之中,姜戎氏忠心侍奉晋国九世君侯,出人出力、出钱出粮,帮着晋文、晋襄、晋景、晋悼四大春秋霸主纵横征战东西南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哪里会想到,最后竟成了晋国眼中钉。

  关键是,晋国权臣还给它扣上了反叛盟主的莫须有之罪。姬曼不由得心生感慨:“戎狄之族也是不易,只是,大多数戎狄之君头脑简单、胸无大志。春秋以降,天下早已霸权当道,王制仁义皆如粪土。安安稳稳做人总是不成,依附强权以求偷生,更是可笑至极。

  “本尊若是那姜戎氏国君,麾下十余万能征善战之民,绝不会傻到一心佐助他晋国,只专等秦晋争霸之际,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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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日两餐,上午八九点左右进食早餐,称“大食”,夜前晚餐,称“小食”。此俗在今北方一些地方仍有。 本章节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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