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是匈奴?”第1/2段
自晨时卯初出城,临近酉末时分,一日风暴终于去了。
姬曼紧跟着权且认其为父的姬九怀,也已越过一段废弃前秦长城。
未知何时,残阳又被遮蔽,空中浓云翻滚,天色复又阴沉。
姬曼眺望前方,隐约可见山峦蜿蜒之貌。从一日间几不停地策马狂奔判断,前方或许便是白露山向东北方向延伸的余脉。那一座座与云相接的山头,姿态各异,竟颇似一只只坐望夜空的青蛙。他摸了摸颈前那九枚白玉蛙,越发觉得像了,只怕便是虚幻之境吧。
“司马去疾与姬九怀皆知我日前所为,却不明言,这还是情面的好处。只是未曾想到,他们竟会用九枚白玉蛙来隐晦其志、递送知而不言的情面。所谓祭祖行猎,定然与阻我毕生之志有关。明知天有风暴而出行,或许还与两人密谈之事有关。比如,串通编造九枚白玉蛙的连缀规章顺序,本尊与姬九怀父子命运相连等等。”
尽管姬九怀一早收拾的行装皆为狩猎而备,但姬曼还是觉得其属借口无疑。首先,行猎绝无奔波如此之远的必要,肤施城周边处处有山泽狩猎之所;其次,肤施早前确有狩猎祭祖之礼,但如今已简化为祭舞,真正狩猎不过是猎户讨生且须按章纳税的生意罢了。
最重要的是,姬府此前从无祭祖拜神灵之例。
“人有列祖列宗,从不祭祖当然奇怪。”姬曼依然记得,在乳母不辞而别那年,他也曾感到无解,为何别人家时不时热闹非凡祭祖拜天,唯有他姬府特殊,且庭院之内不设祭祀饗堂、厅堂之上不供祖宗灵位,城外之野亦无逝亲坟茔可供凭吊。他偶尔想到问起,司马去疾只一句“待你束发,尔父自会告知你一切”。
“这话矛盾重重。无论姬九怀是否我的生身之父,既然父子名分连着,祭拜其祖自须年年不断。不祭祖,如何能说是姬家之人?这足以佐证姬九怀极有可能并非我的生父。司马去疾说待我束发之年自会告知我一切,告知我什么呢?
“姬九怀若真是中山末王姬尚之子,赵国迁他王族千百口人到肤施,便有兴灭继绝之义。司马去疾虽然一直否定,但此事相去不远而人所共知,且也无甚好隐瞒,天下征战,失族灭国者比比皆是。
“嗯,再向前行,应该便要临近传说中的赤狼泽。赤狼泽曾为匈奴蛮子先祖之一鬼戎之族的圣湖,一片神奇的虚幻所在……”
姬曼陡然一惊,“我明白了。难道说,此处才是我先祖的出身之地?我不是同为鬼戎千年后裔的白狄之后!足以追溯的种族血缘,不过区区数百年,匈奴才是我血脉相连的出身近族!姬九怀带我来到此处,便是要告诉我,我之近祖乃是匈奴!
“我我,我是匈奴?”虽有一惊,姬曼却并未十分意外,只是感到浑身冰冷,更有星星点点的冰凉打在脸上。
他抬头望望天,未知何时已然是雪花纷纷扬扬,“上天不仁啊!下雪了。”
便在此时,他发现姬九怀似有意慢了下来两分,遂催马赶上去。
一路上,无论骑马沿朔水狂奔,还是牵马翻越沿途几座山,他都如同随行奴仆般跟在姬九怀身后,不远不近,保持着十余步之距。自晨起那寥寥数语后,两人还都不曾开口。一天无人可与说话,对姬曼而言,只在被司马去疾惩罚禁闭时才有过,但两者境况大不相同。
两匹马齐头之时,姬曼勒缰减速。他一边找可谈话题,一边抬头望天,雪花已簌簌密集起来。遂干咳一声,“爹,看着怕是将有一场大雪。咱要不要到河边饮饮马?”前言不搭后语一出口,他便后悔——此时怎可饮马!
姬九怀并不接话,只仰头长吐一口白色哈气。
姬曼讪讪一笑,“爹的这匹乌骊久经沙场,三五百里的赶脚应该不算什么。月狐齿幼,嘴角已被衔铁磨破,方才急得忘了。”
姬九怀仍不接话,伸手抹了一把脸。
姬曼不死心,“孩儿听说前方有泽名为赤狼,书上也说赤狼泽底有温泉,由千年之前的一次火山喷发而来。不知是真是假。”
姬九怀扭头扫了一眼儿子,又扫了一眼月狐。“千里马之所以能日行千里,有三成在于耐力磨炼——三五百里称不得极限——有七成在其血统精纯。不想跟为父说说月狐的来历么?”
姬曼心中咯噔一下。晨起时,姬九怀便已赞过月狐,定然已从司马去疾处得知其来历。此时又来追问,想必是昨日发现他房中少了一把古董鎏金青铜酒壶。
想到此处,姬曼照例隐去从未透露给任何人的月狐真实来历,一边把用两镒黄金赚得月狐添油加醋娓娓道来,一边寻思,如何才能避免姬九怀追问酒壶。
“……当时,别说马市中起来。遂干咳一声,“爹,看着怕是将有一场大雪。咱要不要到河边饮饮马?”前言不搭后语一出口,他便后悔——此时怎可饮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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