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喝尽壶中酒，我便带你回去”第2/2段
“鬼戎各部族固然骁勇善战，族中兵将亦向来视死如归，但却一盘散沙。有共同之利，便如水沙凝聚，以兄弟相称；无共同之利，便如风吹散，抢夺它族之利以为本族之利，彼此征伐不休。我听说，赤狼鸢鞮力能博虎，麾下一支虎狼之师，以武立威，成为各部之首……”
姬曼饶有兴致地边听“瑶”滔滔不绝讲述赤狼鸢鞮旧事，边一口接一口畅饮壶中滋味香甜的黑黍香鬯，不知不觉便已喝下半壶，心中豪气冲荡，待“瑶”盛赞赤狼鸢鞮如何了得，便慨然插嘴道：“赤狼鸢鞮雄风浩荡，固然令人生畏，但他也总有年老体衰之时。”
“哦，我刚才要说什么呢……”忽被姬曼打断思路，青瑶啪啪拍了拍额头——她确实险些忘了司马去疾嘱托的一个重大环节。“怕是方才饮酒饮得急了。对了！对了！我刚才是要说，商王武丁征伐鬼戎得胜而归之后，鬼戎族群再次聚集，不知何时，莫名其妙发明出一个高低不同的部族等级规制，以便联盟共同行动。其族群联盟之首以战功为准，赐给各等级部族相应数量之白玉蛙。
“无蛙之族为最低等级，族人不多、武力不济，只配为有蛙之族牧马放羊，获得征战立功机会极少。受赐玉蛙越多的部族，征战机会愈多，权势愈大，可领管役使更多无蛙之族。各部族之族长获赐玉蛙的极数便是九，积足九枚，便可直升族群联盟之首，原首领须自动让位。赤狼鸢鞮便是如此一步步登临族群之巅。但你方才说的对，身为鬼戎族群之首，饶是他如何霸道凶悍，总有衰老之时。”
“嗯，原来如此……”姬曼似有所悟，“但，我那九枚……”
“这还不明白么！”“瑶”心中嘻嘻一乐，司马老爷子说的果然没错，姬曼前夜喝了他专配的入药清酒，虽能渐渐进入魔症深处，但机巧心智还会残存许多。而眼下这壶加了药量的黑黍香鬯终将使他消去最后的机巧心智，此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姬曼此时已然喝了许多黑黍香鬯，但按司马老爷子所言，药效尚未发挥到极致，鬼戎部族联盟实行九蛙之制的传说，他未必坚信其与那九枚白玉蛙有关。“你姬曼子本不曾有过那九枚白玉蛙，那只不过是你心中幻象，是你的梦。”
姬曼细品着嘴中酒香，喃喃道：“嗯，是梦！定然便是梦。”
“你我虽偶然相遇，但初见你姬曼子那一刻，”“瑶”就着火光细察姬曼目中混沌之色渐浓，敬佩司马去疾简直不要太神通，遂按其指令继续施以言语引导。“我便觉得，你绝非寻常之辈。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志，你命中注定将有九枚白玉蛙，你必会承继姬姓翟国之君的遗志，与大月狐并肩重建翟国；你也定然会登上，千千万万鬼戎族人以命相搏的至高至崇之位……”
“我相信！我会做到。此为我毕生之志！”说着，姬曼眼中射出两道凶光——药酒之力已源源不断发挥——心中恍惚觉得这两道光定然血般鲜红，如箭凌厉，“不错，这便是我毕生之志！”
“那可将是一条极为漫长之路，一生怕是不够。”
“一生不够，便两生，两生不够，那便三生……”
……………………
随着酒壶变得越来越轻，夜色渐渐深沉，姬曼也已浑然进入了司马去疾设定的全魔状态。时有孩童之稚，时有旷达之雄。
如此全魔，他已不知自己说了多少话语，只觉得必须片刻不停说下去，无论“瑶”是否在听，是否插嘴；唯恐一旦停下来，他极欲出口的下一句话便会飞逝不见，直到精疲力尽地吐出自以为是的最后一句——我还能回得去么——方才慢慢低下不再亢奋的头，缓缓倒下。
青瑶见状，心中大慰，“司马老爷子哎，妾奴总算完成第一步。”姬曼虽已鼾声雷动，她却不敢即刻懈怠。疲惫起身，掰开姬曼死死抓在手中的酒壶，举在耳边晃晃，还有小剩。
“很好，可以用来送药。”她将姬曼上身抱起，将其滚热的头安放在自己腿上，把壶中残酒倒进自己口中含着，又从怀中取出司马去疾所配药丸，推送进姬曼喉咙，俯身下去，口对口为其以酒送药。
“你得喝尽这壶酒。喝尽壶中酒，我便带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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