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话 月上弦魑魅之镜（1）第2/2段
待那无声的脚步飘远了，守卫们才纷纷呼出一口大气，迫不及待交头接耳起来。
“稀罕，夜里进宫，独隐大人怎么走起大路，不走屋顶了。”
“这次他离开挺久，难怪整个金陵风平浪静，都闻不见血腥气了。”
“你们看他手里拎着的那包袱的形状了吗，啧啧，不知道是千里迢迢取了哪位的颈上人头啊。”
怪人身后总是尾随闲话，更何况顶着一个御用杀手的头衔，三分好奇加上七分畏惧，在这皇宫里只要看见他的人，都要添油加醋地评论和散散八卦。不过杀手独隐完全没有“深藏功与名”那一套神秘感架子，乐得作为皇宫奇谭，平日里进宫，只要不是做什么必须低调的任务，大多数偏爱走房梁，好像唯恐别人看不见他。因此他第一眼见白衣夜行的轩辕岚，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投缘，再看她孤苦伶仃视死如归的模样，忍不住就把永夜之变的绝密透露给了她，他心里非常清楚，人走在悬崖边想闭眼一跳的时候，能拉住她的只有那点牵挂。
不过，眼下她心中牵挂的，已经裹在一层薄绸里，呈到了帝王沈复的面前。
而沈复正闭着眼，半倚在榻上，任手上一本奏折散着，那折子长篇大论，蝇头小字密密麻麻，另一端几乎垂在了地上。
“回来了？”沈复眼皮并没有抬，低低说道。
独隐没有回应，仿佛知道那话不是问他。他单膝跪着，刮骨剑难得地没有抱在怀里，而是放在身侧。
“遇上什么麻烦了吗？”沈复问道，“本该年前就能办妥的。”
“接管东西的和尚是个饲妖法师，有些本事，所以咱们才一直寻不见东西的下落。”独隐虽然低着头恭敬跪着，但他的语气并没有君臣之间的阶级畏惧，而像是朋友一般，自然而然地答道。
“哦。”沈复抬起眼睛，他已经在天命之年，稀奇的是脸上一丝皱纹都没有，若不是那双经过岁月打磨，沉淀着重重心事与欲望的眼睛，换上身寻常贵公子装扮，他大概也不输自己儿子，可以在金陵美男子排行榜上有个不俗的位置。
“有什么特别需要我知道的吗？”沈复的声音和蔼低沉，带着丝不容怀疑的恳切。
独隐抬头刚好对上他的目光，他跟随沈复多年，眼见他身边熟悉的人，包括自己都在被岁月捏得与少年模样背道而驰，只有沈复不知用什么法子保持着一副精致的皮囊，乍一看依然仿佛是几十年前那个西湖畔闲闲剥莲子的富贵王爷，但是那双眼睛却是被风霜狠狠刮过的，在毫无波澜的淡定下隐匿着暗涌，这种年纪全长在眼神上的目光像利刃一样，刮过独隐，他心中抖了抖。
“没有。”独隐镇定地说道。
“啪”的一声，沈复把手中的一波三折的奏折干脆地扔在了地上，淡淡地说，“你办事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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