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往而深(一)第1/2段
春入铜壶,清酒微温,子夜时分,丝竹管弦犹在不知何时,乐师弹起了《折杨柳歌辞》,随着柳絮纷飞,在月影下漂泊渺远
袁术醺醺然倚在席位上,忽然起了几分叹息之意:“今夜这酒乃杜康陈酿,尽是家乡之味孤生于洛阳长于洛阳,起势于洛阳,今宵却只能在此遥望,实在是……”
堂中文臣武将皆随之慨叹,只听杨弘起身拱手道:“臣下与主公心有戚戚臣幼时读《诗》,每见思乡之作,皆茫然不通,现下身处乱世,才终于懂了几分奸人窃国,四境焦土,臣下等人失了故土”
袁术坐正身子,咬牙道:“曹阿瞒欲学齐桓公,挟天子以令诸侯!可他名不正言不顺,终究难以成事!只可惜当初文台兄心太善,驱逐董卓后未占据京畿之地,否则怎会让那曹阿瞒趁虚而入!”
听袁术此言,满座之人皆随之唏嘘吴夫人见众人不住将目光投向自己与孙策,起身趋步走到袁术座下,脱下发簪,垂眸道:“请大将军恕罪夫君平生所信,只有‘名正言顺’四字他身为汉臣,受汉室庇荫,便要恪守本分董贼已除,他便使命完成,必不会与董贼一样,占据京城只可惜他这满腔报国志皆无用武之地,不过一年就客死他乡了……”
吴夫人边说边泣,在座之人亦掩面哀叹,孙策却满心疑窦:父亲去后,母亲虽万分悲痛,大病一场,却从未在他们兄妹面前落泪过,今日如此,只怕另有隐情
袁术再也无法无动于衷,赶忙起身搀扶吴夫人:“嫂夫人节哀啊,若无文台兄,便无孤之今日,嫂夫人切莫太过伤悲,仔细自己的身子”
吴景见此,上前扶吴夫人回席位袁术沉吟片刻,方又开口叹道:“文台兄人品贵重,尽忠于汉室,汉室却无力回报自灵帝驾崩后,皇位频繁更迭,如今那献帝,更是沦为曹阿瞒的玩物!孤自幼研习《史记》,深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想当初这汉家天下,不也是高祖在垓下大败项羽后夺来?故而孤以为,与其扶大厦之将倾,不如早作谋划取代汉世者,必出自今日之豪杰中!”
像是约定好了一般,众人皆随之附和长史杨弘摇头摆尾,拱手笑道:“主公英明!臣读《春秋谶》有云:‘代汉者,当涂高也’主公的姓氏出自于陈,陈乃舜帝之后,以土承火,正应其言”
话音方落,众人纷纷跪倒大拜,山呼万岁看着眼前这一出闹剧,孙策只觉浑身如有针扎刺挠,万分不自在乔蕤亦在跪拜之列,大乔与孙策四目相接,满面尴尬之色孙策却并未落井下石,只是端起樽酒,微微呷了一口
袁术大笑几声后,又将目光投向吴夫人,悠然语调中透着一丝寒意:“嫂夫人,相传那汉室的传国玉玺,乃是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以和氏璧镌刻而成,上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可自从董卓败走关外之后,传国玉玺便不知所踪了文台兄当年可是第一个到达洛阳城的,不知道嫂夫人可曾听文台兄生提起过此玺啊?”
孙策面上似醉般痴痴笑着,心头却大力一揪:传国玉玺?难道父亲的死是因为传国玉玺?以父亲的磊落,若得了传国玉玺,必定不会藏匿可若是有心人造谣,将传国玉玺的丢失说成是父亲有意为之,天下野心之辈必将蠢蠢欲动如此一来,父亲那离奇之死便在情理之中了可为何母亲从未提起过玉玺之事,若是有人构陷,为何不能明言?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吴夫人站起身徐徐道:“文台从未对我说起过什么玉玺,大将军若不相信,只管派人去搜查”
袁术赶忙摆手道:“嫂夫人何出此言,孤不过是想起来随口问问……”
孙策似醉般嬉笑道:“母亲,大将军随口玩笑话,你莫要坏了大家吃酒的兴致”
吴夫人淡然一笑,柔声劝道:“伯符,莫饮太多,仔细又要头疼了”
孙策酒量颇佳,吴夫人此言好似暗藏深意,孙策心下领会,面上却喃喃痴笑:“母亲放心,伯符心里有数”
婵娟挂西楼,一阵哄闹后,众人皆有些疲累意兴阑珊时,乔蕤起身张罗道:“来来来,大家吃酒,我再敬主公一杯!”
忽有一探子戎装跑来,于四五丈外扑通跪倒,满头虚汗磕磕巴巴:“报!报!主公……”
袁术厉声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你是谁帐下的?可知道军法军规!”
那探子头脑发蒙,好似未听到袁术之言,哆哆嗦嗦,语带哭腔:“主公!曹操亲率三十万大军,一路上连克数镇,已到彭城,距此地不过二百里!”
哐当一声,铜樽重重落地,清酒如泼墨,晕染在青石板上袁术本已微醺,面颊红得我说起过什么玉玺,大将军若不相信,只管派人去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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