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真相第2/3段
“是的。你写了800字呢,当时听到教练让你写这么多,我感觉把自己榨干了也榨不出来,你居然真的写完了。”或许是想缓和缓和气氛吧,阿华戳了戳我的肩膀。
“根本就不公平。”蒲云瘪着小嘴,“大哥。那次的事我记得呢,一直想跟你还有弦哥道歉。我真的很愧疚。我应该跟你一起去打的。但当时我整个人都懵了……”
“你刚刚还说不想让佩韦打人,现在怎么又说自己也想去打了?”阿华轻松地笑了笑,脸绷得倒还是有些紧。
“不一样嘛!”蒲云嚷道,“蕤哥是自己人!而且他没有坏心的。那个铲人的混蛋是什么东西?不是奔着废人来的?弦哥没让他铲骨折都算好的了!”
什么?他们到底在讲哪件事?
“凭什么让大哥写检讨嘛!还要开除他,有没有天理了!”
“教练是为了保护我们。他也不想开除佩韦,但得给人家一个交代。他老人家直接跟佩弦说了,这件事不怪佩韦,就是暂时避避风头。所以后来佩弦也没闹着要退队了。”
“你们……”我打断他们俩,以一种迟钝而呆滞的眼神望着他们,仿佛一个因为岁月流失记不清楚亲人名字的老人,“你们在说什么?开除我?检讨?弦弦退队?”
我怎么什么都记不得了。
这是我们三个人共同的反应。诧异之后,他们俩坐得离我更近了一些,帮我回忆起两年前的一件事。其实,我并没有彻底遗忘它,只是它散碎不堪,我记得的只有支离破碎的影子。可是……他们俩说的是实话吗?会不会又在骗我?人一旦记不清事,就很容易任人摆布。别人告诉你,你的过去是这样的,所以他们就能继续告诉你,你现在要怎么做,将来要怎么做,你只能乖乖去做。
没什么是比失忆更可怕的。好在他们是我的朋友,一直都是。我必须信任他们,也只能信任他们。
两年半以前,我和弦弦还没到11岁。那是九月初的一场比赛,谁也不会想到,两个月后,11岁的弦弦将永远不能再次出现在绿茵场上。或许,那天飞铲过来的那个人本来能拯救弦弦的。他要是真的把弦弦铲伤了,我的弟弟就不会遇到意外,现在还能睡在我的头顶。弦弦躲过了那一记谋杀式的铲球,但在球门那一端的我看来,他是被铲得飞起来了。裁判吹响哨子的一刻弦弦就重新爬了起来,没受任何伤。而我冲到了他的身边,在出离的愤怒之中,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我几乎记不清我到底做了什么,但决不只是推了犯规的球员。据他们所说,我的一只手套不由分说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接着便是一顿拳打脚踢。失控的我像一只饿疯了的狼,除了撕碎不共戴天的敌人外没有任何理智。我把人家掐得喘不过气来,两边的人怎么都没法把我们俩分开,最后是弦弦抱着我的腰哭着说他一点没伤到才让我松了手。裁判把要出示给他的红牌先亮给了我。之后,教练领着我去医务室找他,他被我吓得东躲西藏,仿佛我是来寻仇的。我记不清了。再之后,因为“影响不好”,赛事组委会对我进行了无限期的禁赛,并通过学校建议校队教练开除我。听到风声,校队大部分同学都站了出来,表示一旦校队开除我,他们都会立即退队。最后的处理结果是我写了800字的检讨,保证自己再也不会打人,并当着所有老师和队友的面读了一遍,接着便是长期坐在替补席之外的看台上等待解禁。我孤零零地等了两个月,看着野草在看台上的裂缝里一点点生长,像等待一封遥远的信件,然而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我能重新站上球场。阿华说,组委会在第三个月解除了我的禁赛,那个时候我已经完全没有踢球的心思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应该是吧,我了解自己。人越小就越接近动物。做出这种事倒也不算多么意外。我灵魂的深处或许就刻着这种暴戾与凶狠。只是在很少很少的情况下,我才会将自己的黑暗通过暴力宣泄出来,更多时候我是利用语言的刻薄与冷酷。我是那种又胆小又残暴的动物。
大哥,你那次做得一点都没错。蒲云摇着我的胳膊,仿佛想将我从空洞的记忆里拉回那片近乎荒废的老小区。也就是那一次,我更佩服你了,你做了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他说。之前我还以为你胆子跟我差不多大呢,后来才发现弦哥那么尊重你不是没理由的。
佩韦一直都很勇敢呀,而且越来越像个大哥的样子了。佩弦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阿华也在讲。我们大家都长大了,坚强了。
真的吗?
“呀,你们三个怎么都在这里呢?”
背书包的赵蕤出现在我们面前,惊讶之余,眼神里流露出预感到了什么的紧张不安。
“说吧。”
我又一次露出了那副逼供时的神态。一个糟糕的侦探,从来都没做过调查,只巴望着线索自己偶然出现。当它出现后,我便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地凭着满脑子的血气追索。
“说什么?”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可能意识到了我在询问的内容。
“蕤哥,你就告诉大哥吧。咱们也不可能一辈子瞒着他的。”蒲云起身,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其实,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能一直骗人的。”
赵蕤颤抖的手伸到了自己的脸颊旁边,有些扭曲地揪住它,好像在努力控制自己面部的抽搐。他很费劲地深吸了几口气,仿佛要把嗓子里堵住的什么东西给咽下去。
“你们好残忍。真的。我没法说。”
“你们一直瞒着我就不残忍还能睡在我的头顶。弦弦躲过了那一记谋杀式的铲球,但在球门那一端的我看来,他是被铲得飞起来了。裁判吹响哨子的一刻弦弦就重新爬了起来,没受任何伤。而我冲到了他的身边,在出离的愤怒之中,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我几乎记不清我到底做了什么,但决不只是推了犯规的球员。据他们所说,我的一只手套不由分说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接着便是一顿拳打脚踢。失控的我像一只饿疯了的狼,除了撕碎不共戴天的敌人外没有任何理智。我把人家掐得喘不过气来,两边的人怎么都没法把我们俩分开,最后是弦弦抱着我的腰哭着说他一点没伤到才让我松了手。裁判把要出示给他的红牌先亮给了我。之后,教练领着我去医务室找他,他被我吓得东躲西藏,仿佛我是来寻仇的。我记不清了。再之后,因为“影响不好”,赛事组委会对我进行了无限期的禁赛,并通过学校建议校队教练开除我。听到风声,校队大部分同学都站了出来,表示一旦校队开除我,他们都会立即退队。最后的处理结果是我写了800字的检讨,保证自己再也不会打人,并当着所有老师和队友的面读了一遍,接着便是长期坐在替补席之外的看台上等待解禁。我孤零零地等了两个月,看着野草在看台上的裂缝里一点点生长,像等待一封遥远的信件,然而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我能重新站上球场。阿华说,组委会在第三个月解除了我的禁赛,那个时候我已经完全没有踢球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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