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任何人也没有权利…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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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你振作一点嘛。求你了。”

  可能是我那副结冻的脸僵硬得过于吓人了,蒲云蹲到了我的面前,用手指轻轻敲着我的膝盖,努力想逗我开心一些。阿华和赵蕤也在身旁紧贴着我,给我一种重刑犯被三个警察看管起来的感觉。

  “大哥,我知道你难过。我们都很难过。弦哥走了以后,我有两周没去上学,蕤哥也说他做了一个月的噩梦,阿华其实几次想去找你,但到了你家门口连门都不敢敲。我们心里想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弦哥是我们每个人最好的朋友……”

  “你别提这些事了,越提佩韦越伤心。讲点别的吧。”阿华用鞋尖捅了捅蒲云的腿。

  “啊,好的!”蒲云慌忙地点点头,歪过脑袋冥思苦想了一阵,继续开了口:

  “大哥,我知道你们兄弟俩都很爱读书。其实我也喜欢呢。我之前看了很多书。你知道托尔斯泰吗?俄国的大作家。我看过一个故事,说托尔斯泰有个小儿子,在七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你别讲这些东西了好不好?怎么老把死不死的事挂在嘴边。”阿华埋怨道,“就是你在采访里胡说八道,才让佩韦这么难过。”

  “不是蒲云的错。”我摇摇头,告诉他我会听的。

  “你让我把故事讲完嘛。”蒲云委屈地眨眨眼睛,“小儿子去世后的一天傍晚,托尔斯泰和一位年轻作家在外面散步。春风拂面,他们俩穿过皑皑白雪的土地,托尔斯泰迈起步子越过水渠,走得可快了,年轻的作家差点没跟上。这时,他回过头来对年轻人说,去世的是个好孩子,非常可爱,但是他死了。然而,没有死亡,世界上是没有死亡的。只要我们爱着他,他就还活着。[1]

  “大哥,我想,弦哥也没有离开我们吧。只要我们还爱他,还记着他,他就没有离开。我就一次次地梦见过他呢,就像他真的还在一样。”

  我一次都没梦见过弦弦呢。托尔斯泰当然能轻而易举地说没有死亡,毕竟,他的小儿子不是他害死的。我没把这话说出来,继续听蒲云讲。

  “弦哥一定希望我们都能高高兴兴的吧。他要是看到你这么垂头丧气,肯定不喜欢,还要怪我们这些做朋友的没有尽职尽责呢。”蒲云一副哄小孩的表情,“所以嘛,咱们要过得开心一点嘛!”

  我很配合地对他笑了笑,他欣喜地蹦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他像老师表扬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所以,咱们在这里定一个约定吧!只属于我们四个人,不对,五个人的约定哦。”

  “什么约定呀?”赵蕤歪过脑袋来问。

  “就是请弦哥在天上做个见证,我们现在是朋友,以后永远都是朋友。咱们要继承弦哥的梦想,继续把球踢下去,不管是上了中学还是大学,是工作了还是退休了,咱们都不要忘了他,也不要忘了踢球。我们是因为足球才走到一起的嘛,就算分开了,只要咱们还在踢球,就能够想起彼此呀。死了都不会忘的。”蒲云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不住地摇晃着,似乎准备好了跟我们挨个拉钩,“只要咱们把弦哥对足球的那份热爱和理想坚持下去,他就会永远呆在我们身边。这次决赛,我拼了命也要把冠军拿到手的,对吧,阿华?”

  阿华在点头了,赵蕤也是。我漠然地望着,他们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大哥也是这么想的吧?我没在采访里吹牛,你踢得真的越来越好了,而且很有领袖风范呢,弦哥知道了一定特欣慰。蕤哥,你们下赛季的队长定了吗?我们已经确定要给阿华了,我看一中的队长给大哥就很合适呀。大哥戴上袖标肯定跟弦哥一样帅呢……”

  他还在喋喋不休。继承我弟弟的梦想?一提到这个说法,那股强烈的恶心感就从我的五脏六腑里翻腾起来。我从心底里厌恶这句话。

  “够了。”

  他们仨被打断时绝对是大惑不解地望向我。我尽量平静而克制,没有让那股情绪再一次冲昏大脑。在它退潮以后,我感到自己无比清醒,前所未有地明白自己想要说什么,该如何表达。

  “你们别再说这种话了。任何人,任何人也没有权利说什么继承他的梦想。我也是。”[2]

  “大哥?”蒲云显然被我弄得稀里糊涂,他们俩也不例外。

  “弦弦死了,我们还活着,明白吗?”我瞪大了眼睛,他们纷纷摇头,一种难以沟通的烦躁让我激动了不少,双手也跟着比划起来,“我们不可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你们说他会开心还是难过,说他有什么什么梦想,那全都是你们自己想的东西,不是他想的!我们没办法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他死了,不在了,就算你们能梦到他,可那难道不也是我们自己的梦吗?和弦弦这个人有什么关系?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大哥……弦哥不是很喜欢踢球吗?足球难道不是确定要给阿华了,我看一中的队长给大哥就很合适呀。大哥戴上袖标肯定跟弦哥一样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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