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安可!安可!第2/4段
启程的时候阳光明媚,大巴车平稳地穿行在高速公路上,伴随着学学的弹奏和姐姐的歌声,像光一样穿越道路两侧灌木的影子。一路上是碧绿的田野,沉静的丘陵,以及波光粼粼的太湖。一切都像是阳光下的一场梦境,晃晃悠悠,绵绵长长。我们几个男生挤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说说笑笑,居然一点晕车的感觉都没有。车至中途,教练居然还让学学帮他弹了一首《喀秋莎》,她用周老师的小蜜蜂扩音器给大家唱了一段,唱得大伙掌声雷动。教练平时说话就带点东北腔,唱起这首歌来更是精神饱满。姐姐趁机起哄,要周老师也来唱一首,教练也故意把话筒塞到了她手里。周老师脸红了,穆淡赶紧帮妈妈解了围,让学学弹了一段Lemon Tree,他唱,算是满足了大家的愿望。
可惜我不太会唱歌,不然也想上去唱点什么。但是,缩在后面静静地听他们唱也足够开心了,开心得我想跳出窗外,追着我们的大巴,在阳光下跑啊跑,一刻也不停下来。
快到绍兴前,话筒和扩音器终于做起了本职工作。周老师告诉我们,绍兴简称“越”,历史悠久,是小学课文《卧薪尝胆》里越王勾践的都城会稽。大禹治水成功后在茅山论功行赏,将其更名为“会稽”,死后更是葬于此地。在两千多年的历史中,绍兴人才辈出,仅仅是近代的那些人物就足够我们这些初中生发出“哇”的感叹了:蔡元培、竺可桢、罗家伦、蒋梦麟、秋瑾……当然,大家最熟悉的还是鲁迅。下车以后,我们真的见到了只在课本中出现过的百草园和三味书屋,还有那张刻着“早”字的课桌。虽然实物好像并没有鲁迅在课文里写得那么特别,但大家还是不断拍照和观察,似乎一心要找出鲁迅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周老师带着我们穿过鲁迅故居里漫长的长廊,黑瓦白墙生长在我们两侧,脚板则一步步清脆地敲打在青苔隐现的石板上,像老宅里安静的心跳。周老师说,鲁迅小时候就是在这条窄窄的回廊上跟弟弟周作人玩游戏,假装战争中失散的兄弟。鲁迅对周作人喊着弟呀弟呀,周作人向鲁迅叫着哥呀哥呀,对方就在自己的面前,可他们却在遥远地寻找彼此。
而长大以后,兄弟二人竟真的分道扬镳了。听完这个故事,我们穿过低矮的屋檐与小桥流水,走到古镇的街道上。我和米乐买到了传说中的茴香豆,还有全国每个古镇里都有的臭豆腐。叶芮阳和川哥则点了“曼妙红烧肉”,阿放这种喜欢甜食的小孩应该会觉得它那层浓稠而晶莹的酱汁确实很曼妙吧。街边的小镇无一不是琳琅满目,我们几个人凑了点钱,买了一个“猹绒毛玩偶”,它的鼻子和嘴巴尖尖的,脑袋是黑白两色,看上去挺聪明。不晓得这个玩偶是不是真的猹绒毛做的,也不晓得鲁迅会不会知道他的小说有周边产品了,但我们都挺喜欢它,准备送给涛涛和她的妹妹。他们会喜欢的。不过,小姑娘要是问什么是“猹”,我们也还是答不上来。正讨论着呢,看到学学拿着一个糖人走了过来,穆淡帮他背着吉他。学学买了一件黑色短袖,已经穿上了。那件短袖也是周边,胸前写了一行歪歪斜斜的白色大字——“你也配姓赵”,下面跟了个大大的问号,还标明了出自《阿Q正传》。背后也有一行字:“救救孩子”,紧随其后的却是一排省略号,这句的出处则是《狂人日记》。姐姐被他这件“行为艺术”的衣服逗笑了,忙上去告诉他,他要是想改名赵敏学,她不会有任何意见,所以不用害怕。学学撇撇嘴,说才不想姓赵呢,徐牧立马骂他给脸不要脸,没人会来救他的。
第一天晚上是在绍兴的青旅过的。它坐落在河畔,是由一间老宅改造成的,隔着窗户,安静下来时能听见墙外的桨声,当然也可能只是波浪的搅动,但摇曳的红灯笼确实是在晚上亮起来的。老师和女生们住的是标间,男孩子们则是学校宿舍那样的大间,上下铺,一个房间能住10个人。算上阿放,我们初一的学生正好能包下一间。我自然是和米乐一下一上。叶芮阳是兄弟俩,川哥跟明明,穆淡搭学学,闫羲和赵蕤,大家一进房门就跟设置好程序一样选择了自己的同伴。短暂休息后便是交换零食,并趁着轮流洗澡的空子掏出手机打游戏。男生的快乐真是简单极了。洗完澡的学学换了件干干净净的白色背心,盘腿坐在他的下铺上拨弄着吉他。这时我才注意到他那把吉他比往常用的小很多,琴弦也只有四根。他告诉我们,这是尤克里里,也叫夏威夷小吉他,是最容易上手的乐器,也很便于携带。米乐和阿放围了上去,请学学教他们。果不其然,才过一刻钟他俩就都找到七个音在哪了。看着小小的尤克里里上手指的滑动,我不禁有些喜欢学学了,他是那种能将生命感洋溢于指尖与喉咙里的人,仿佛有什么魔力,通过音乐将我们聚集一处,不断靠近。突然很想从背后搂住他,然后抱着吉他一同从长满青草的山坡上滚下去。当然,这只是短短一瞬的念头,再次听到他那句讨厌的口头禅后我立即放弃了这个想法。
睡前,我们躺在床上聊了好久好久的天,听着涛声拍打在两岸的砖石,想象月光铺洒在江南的小桥上。我们聊了各自的理想。叶老大想去当电竞选手,但随即又改口说以后大概会去学建筑,他爸爸就是干这一行的。阿放倒是坚定不移地说要去大学研究传统戏曲,虽然之前许多大人都对他说这个想法可爱得很,过几年可能就会被放弃。明明说小时候也挺想“子承父业”,但他爸爸倒觉得学医太辛苦了,想让他学点别的。可能是计算机,他对物理和天文也挺感兴趣。川哥的爸爸是研究甲骨文的,这倒是让我们吃了一惊。不过他的想法倒是跟明明差不多。闫羲说自己没想过要做什么,得看家里人的意见,估计会读工科或者商科吧。米乐也是这么想的,他说完便隔着床板揪我问我想做什么。我还真没有好好思考过,梅梅上次说的开出租车其实不错,但去了趟糖果店,我想我开个店卖糖或者卖咖啡也挺好,但也得有本钱才行,而且我实在太不擅于跟人家打交道了,估计是做不成的。实在想不出,米乐又催着我,我便说了以后想当个医生。我大概觉得这是个值得尊敬的职业吧,姐姐一家都是医生。好巧不巧,赵蕤也说想当医生。大家都笑了,说以后看病可就方便了,米乐还不依不饶地问我想当哪一科的医生。我说兽医,以后专门给你看病。话音未落,他的枕头呼啸而至。
本以为自己已经够不靠谱了,没想到更不靠谱的人还在后面。学学说他的理想是到麦田里抓小孩,没人能搞懂这是什么意思,也没人能想到穆淡的理想同样天马行空:去非洲大草原上骑马和打猎。不过这回赵蕤反应过来了,问穆淡是不是喜欢海明威。穆淡笑着说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听他俩一解释,我才知道海明威曾经在非洲打过猎,狮子豹子都打了不少,难怪《老人与海》里的老渔夫会梦见狮子呢。这个理想真是太棒了,也太适合穆淡了。听姐姐说,海明威是“硬汉”的象征,穆淡的气质和他像极了,无论是场上还是场下。也正是出于这个印象,我给了他投了队长票。[1]
第二天,我们把时间交给了西湖。上午天气炎热,即便沿湖而行,我们还有点懒散,周老师讲了苏东坡和张岱的故事,如今只记得人名了。下午到了九溪十八涧,我们的精神瞬间在树荫与流水中充沛了不少。听着蝉鸣鸟叫,踏着天然的石块,我们小心翼翼地趟过了一条条溪流。小孩子到底是喜欢自然的,尤其喜欢这种清冽的水,远远望见,心底里就有了脱掉鞋袜,光脚沿着溪水往树林深处寻觅的想法。要是能打一场水仗也不错呀,上次米乐往我头上浇了一盆水的仇可至今没报呢。当看到了尽头处的山涧飞瀑,我更是想一股脑跳到山下碧绿的小潭中——最好把米乐也扯上。当然也只是想想,我们俩都不怎么会游泳。姐姐倒是会,但我懒得学。
在杭州的短短一天里我还曾盼望着去岳王庙看看。岳飞是民族英雄,一直以来我都很敬佩他。听周老师说岳飞墓就在西湖畔,真有点想向老师们提议去那里祭拜祭拜。但我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我们的时间也十分紧凑,没在杭州留宿,傍晚便匆匆赶去德清了。这个之前只在《水浒传》里看过的地名是我们三天社会实践的最后一站。今晚我们会在莫干山脚下露营,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爬山见证日出。望见山下整整齐齐扎着的帐篷,在草地上欢呼雀跃的我们心都快要飞到山顶了。帐篷是三人的,可以想见又要为了住宿问题纠结一番了。我又收到了好几份邀请,没想到自己还挺受欢迎的。或许是每次训练后,想加练射门的人都会拉着我陪练吧,拿着一个糖人走了过来,穆淡帮他背着吉他。学学买了一件黑色短袖,已经穿上了。那件短袖也是周边,胸前写了一行歪歪斜斜的白色大字——“你也配姓赵”,下面跟了个大大的问号,还标明了出自《阿Q正传》。背后也有一行字:“救救孩子”,紧随其后的却是一排省略号,这句的出处则是《狂人日记》。姐姐被他这件“行为艺术”的衣服逗笑了,忙上去告诉他,他要是想改名赵敏学,她不会有任何意见,所以不用害怕。学学撇撇嘴,说才不想姓赵呢,徐牧立马骂他给脸不要脸,没人会来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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