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破碎的泡影第3/4段
不,老师,先换萧祺吧,他有点跑不动了,我还能跑呢!
听到这话时,叶芮阳的射门已奔向了球门的右上方。皮球直挂死角,没给对方一点机会,结琦的门将也果然愣在原地毫无反应。这是个角度和力度都十分完美的点球,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打飞。进球后的老叶跑到了替补席这里,指向了制造点球的学学,两人抱在了一起。也正是趁着这个机会,学学向裁判申请了返场。陡然发现,他身上披着的球衣一尘不染,背后印的是21号,一定是刚刚趁我们不注意跟替补席上的学弟借的。他的右眼也让校医清洗干净了,再度充满神气地眨动着。回到场上后,他的第一次触球便是奋不顾身地头球争顶。脑袋都开花一次了,他还敢用绑满绷带的头继续拼杀。那将皮球顶下来的一声闷响回荡在太阳渐渐西斜的体育场上,像经历了远古时期的漫长的时光,把一抔黄土洒向气壮山河的呼声。“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因为绷带的缠绕,学学的头发被顶得立了起来,和绷带的末端一起飘飞,真有那种“怒发冲冠”的气势,脸上却是一副寻常之态,比任何表情都令人震撼。我不禁有些颤抖,仿佛置身于悲歌慷慨的易水之畔。在这场成王败寇、生死攸关的大战中,我的伙伴们真正破釜沉舟、气贯长虹,就像是骑着瘦马的老骑士披上了生锈的铠甲,奋不顾身地冲向夕阳下巨人一般的风车。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虽千万人吾往矣,即便被风车搅得粉身碎骨也寸步不让。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大概就是在这片绿茵场的奔跑之中,存在着磅礴的山川大河与闪烁的日月星辰。[1]
卢卡登场,换下的果然是小七。我们的攻势再一次推到了前场,米乐右路低平球扫到了门前,闫羲机灵地一漏,皮球没被任何人碰到,卢卡这回接住了它,果断推射。皮球窜向了球门,结琦的门将赶回来时已鞭长莫及,只能从门线后面把球够出球门。这没用,球整体越过了门线,禁区里的队友看得清清楚楚,直接跑向了卢卡,庆祝他在这片土地上打入的第一粒进球。这也是初一新生打进的第一球,比上赛季晚了不少,但来得正是时候,为我们锁定了胜局。小七也开心地跳到了我身边。
但怎么有点不对?裁判没吹哨!也没把手指向中圈!结琦中学已经得到了皮球,而且把球快速传到前场。他们的前锋在接球后直接面对着我们的后防线,在右边狂飙突进。已经身背一张黄牌的明明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只能尽量紧逼。对方新上场的前锋利用体能和速度优势完成了强吃,打穿了我们的防线,眼看就要杀入禁区形成单刀了,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不怎么高大的身影拍马赶到,在禁区边缘干脆利落地放倒了对手。一次犯规,但还是比较干净,对方球员摔倒后很快就爬了起来,没受伤。
是学学。他完成犯规后挺久裁判才一路小跑赶到了事发地点(我们的队员都在追着他讨要说法)。学学是最后一名防守球员,破坏了对方的得分良机。大概是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他无奈而失落地转过身,倦怠的阳光松松垮垮地打在那件比他的身材肥大不少的球衣上。那张和血一样殷红的卡牌在太阳下刺眼地闪烁着。他牺牲了自己。[2]
但不该是这样的!卢卡的射门已经越过了门线,我在场边都看得清清楚楚,进球的那一刻结琦的几个后卫也停下了脚步,失落地捂着脑袋。球是被门将从球门里捞出来的!我们的球员围住了裁判,比分本该变成3:1,现在却还维持原状,我们甚至因此被罚下了一个人。然而裁判冷峻地摇摇脑袋,并警告了说话声音最大的叶芮阳,再对裁判有所质疑他就会向他出示第二张黄牌。
“不争了。你们好好守。”学学把叶芮阳从裁判身边拉开了,将袖标解下,细心地绕在了他的手臂上。叶芮阳用力点了点头,学学狠狠拍了的他的肩膀,在倾斜的阳光中默默走下了赛场。
我接着学学下了场。那一圈本来干干净净的绷带也黑了不少,还有一丝丝红色隐秘地渗了出来。在这个临近傍晚的时刻,学学把自己的一切都贡献了出来,再多的东西也给不了了。我们还能领先,还能牢牢地把握着自己的命运。接住他受伤而疲惫的身躯时,我鼻子酸得太难受了。
“我们去医院吧。”徐牧摸了摸他的小脸。摇头,说要等最后几分钟结束。还有,你们谁都别告诉穆淡,好吗?他嘱咐道。
“漂亮!”我们的替补席爆发出一阵欢呼,赵蕤没有辜负学学的牺牲,拖着伤脚的他奋力扑出了结绮中学的任意球射门。事不过三,“穿云箭”终究没能越过他的十指关。下半场补时六分钟。岳隐播报完便走到了我们身边。我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餐巾纸,递给了她。擦完眼睛后,她望向球场出口漆黑一片的通道,有个影子落寞地倚靠着墙壁,远远望着绿茵场,像不愿回到另一个世界的幽灵。那是学学。按照规则,被红牌罚下的球员是不可以坐在替补席上的。他只能在那里的一片沉寂与阴影中守着我们了,就像被迫离我们而去又不甘心消失的人。
还好足球不是真的打仗,没有人会真的牺牲。
我该怎么和穆淡说呢?要是学学的牺牲能帮我们赢得胜利就好了。我狠狠地拍着自己的大腿。是我太没用了,只会抱怨,只会找别的理由。可这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只论这一场比赛,我们是发挥得更好的球队,但我们没有赢下来。
那是补时的最后几分钟,结琦的边路进攻推到了禁区边缘,他们的边路球员起脚传中,禁区里的卢卡跳起来封堵。球打在他的身体上出了底线。裁判哨响,是一次角球。守下来,我们就能跻身小组第二了。
但黑衣人的手指向了点球点。那一刻,我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
“你他妈眼瞎吗?有完没完啊!收了多少钱啊!”小七几乎是在咆哮了,我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响。看来我没有看错,卢卡起跳时是抬起了手臂,但对方的传中是明明白白地打到他肋骨上的,皮球全程连他的手都没沾一下。
看到这一幕,包括教练在内的所有人都跑到场边抗议了。卢卡摊着手冲到了裁判面前,又一次用他那很不熟练的中文向裁判解释,没有打到手,一点都没有。裁判不容置喙地摇头,仍把手指向十二码点,宛如钢铁铸点球,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打飞。进球后的老叶跑到了替补席这里,指向了制造点球的学学,两人抱在了一起。也正是趁着这个机会,学学向裁判申请了返场。陡然发现,他身上披着的球衣一尘不染,背后印的是21号,一定是刚刚趁我们不注意跟替补席上的学弟借的。他的右眼也让校医清洗干净了,再度充满神气地眨动着。回到场上后,他的第一次触球便是奋不顾身地头球争顶。脑袋都开花一次了,他还敢用绑满绷带的头继续拼杀。那将皮球顶下来的一声闷响回荡在太阳渐渐西斜的体育场上,像经历了远古时期的漫长的时光,把一抔黄土洒向气壮山河的呼声。“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因为绷带的缠绕,学学的头发被顶得立了起来,和绷带的末端一起飘飞,真有那种“怒发冲冠”的气势,脸上却是一副寻常之态,比任何表情都令人震撼。我不禁有些颤抖,仿佛置身于悲歌慷慨的易水之畔。在这场成王败寇、生死攸关的大战中,我的伙伴们真正破釜沉舟、气贯长虹,就像是骑着瘦马的老骑士披上了生锈的铠甲,奋不顾身地冲向夕阳下巨人一般的风车。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虽千万人吾往矣,即便被风车搅得粉身碎骨也寸步不让。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大概就是在这片绿茵场的奔跑之中,存在着磅礴的山川大河与闪烁的日月星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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