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梦中的背影第2/4段
“为了扰乱敌人的心智。”他的眼睛闪烁,胸有成竹。
我笑了。
“可不是去唱戏哦。是真的打仗。他们以为自己赢定了,以为能把我们围住,一网打尽。”弦弦的脑袋摇了摇,羊角与旗帜也随之摆动,“他们错了。我们才是猎人,他们才是被盯上的猎物。一切才刚刚开始,我们还有一次力挽狂澜的机会,胜负就在一刹那间。哥哥,你稳稳当当地坐在中军大帐里。只要三百人,我就能杀进敌人的大营,砍掉那面四十二年都未曾倒下的大旗,一举拿下他们的主帅。”
真的吗?当弦弦从帐下取出那面比他要高上不少的方天画戟时,我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自己的腰上也别着一把宝剑。像踩在祥云上,我跟着他返回旷野,他左手擎着那只有英雄才能挥舞的兵器,像掌起牵涉三军命运的旗帜,右手往嘴里一塞,吹出一声灵动的口哨。一匹白色的战马从身后踏步而来,同样披着赤红如火的铠甲,像在原野上翱翔的飞龙,每一片鳞甲都在熊熊燃烧。他熟视无睹地飞身上马,“吁”地换了一声,白马乖巧地调转过脑袋朝向我。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我们一定能赢!”望着我,骑在大马上的他用力拍打在掩在赤色铠甲下的胸膛,“‘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哥哥,你是主帅,守护好中军大帐,等我回来向你报捷!”[2]
为什么是我?就因为我是哥哥吗?低头想的一瞬间,弦弦扭着缰绳转过马头,义无反顾地挺起手中的长杆,向地平线的彼端疾驰而去。靠旗飘扬,羊角上下跃动,马尾甩出奋发向上。我没有看到他所说的三百死士,包括我在内,不曾有一个人追随他冲向遥远的千军万马。听不见鼓声大震与鼓声大举,那单枪匹马的背影似乎正被悠悠苍天吞噬,在寂静中颤抖,随时都会消失,却又无时不刻不在沸腾,以全身心的血液与精力,化身为平原上穿梭的风与箭,一阵短暂而悲哀的响动,仿佛乌鸦拉长了嗓子回荡在光秃秃的山巅,深沉的林木树叶尽情凋落,把幽幽的枝杈指向天空,仿佛长枪刺向虚无缥缈的幽灵或高大可怖的巨人。
我为什么还停在原地,停在空无一人的帷幕之中?我在等待什么,又在守护什么?或许有时候人不需要迟疑的思考,好不容易见到了,为什么这么快就要分开?
抽出了腰间的剑,在没有任何人见证的时刻,我砍掉了桌子的一角。我所在的地方就是我们最后的防线,无论迈出多少步都决不回头。提剑出帐,我朝着弦弦飞奔的方向跑去。即使只有我们两人一马也要战斗到底,除了胜利,我们不需要任何其他目标。两腿迈开,奔跑于无人的原野,我看不到一切有形的敌人,却两耳却轰鸣着天摧地塌、岳撼山崩。“道之不行,已知之矣”,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从出生到现在都不曾有过如此的通透,并仍旧做出“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抉择,果决到不需要任何考虑。
我见证了大地与天空的塌陷,远处的地面在一点点向下脱落,而天空也逐渐失去了色彩,变为纯粹的白,破碎的浪花。可我仍在向前奔跑,似乎在跑向逐渐靠近的悬崖。我没有停下脚步,即便身上是沉重的铠甲,再也闪烁不出银色的光。我还在冲锋,冲向一无所有的远方,将剑横在自己手上。
嗑。嗑。嗑。
耳畔好像响起了木鱼的敲击。
“人间五十年,比之于化天,乃如梦幻之易渺。一度享此浮生者,岂得长生不灭?”[3]
也许是个路过的僧人。我不知道,前方仍在不断地剥落。
嗑。
有什么东西敲在了我的脑门上,大脑与逐渐上下一白的世界一同微微地晃荡,有些迟缓的脚步还是没有停下来。
“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4]
“嘿,好久不见。”
我应该还在向前。但地面与前方彻底化为虚空,我走在一片白色中,已不大能确定自己是在行动还是停滞。有人从身后拉住了我,此时身上的铠甲与手上的宝剑早已隐秘无踪。
“为什么是你?”我偷偷瞥了一眼走到身前的女孩。
“这不重要,我也可以是其他人。这是你的梦境。”
“我弟弟呢?他在哪?”
“他一直都不在。”
“可他明明冲上去了。骑着马,穿着红色的铠甲。”
“我想你是知道的,那只是你自己。红色的铠甲,银色的铠甲,现在它们都脱落了。想要把重要的人守在身后的是你,想要追着重要的人冲到前面去的也是你。你很理想主义吗?并不是。说这句话的人当时还不够了解你。你是个再现实不过的人了,胆小、内向,随时随地想保护自己。不过,心里却总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勇敢的人。有一个人比你更勇敢,于是你羡慕、嫉妒,而又依赖。只是,这个人不存在了。”
“他刚刚还在的。就在几分钟以前,他只是跑到我前面去了。”我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两手背在身后,互相用力地掐着。
“这么说也没什么错。但再也见不到了,活着见不到,梦里也见不到,死去了还是见不到。人死了是一阵烟,一堆灰尘,风吹过去就散了。哪有什么永生和复活呢?死去的人怎么可能重现?都是胡说,都是活着的人在自娱自乐。”
“够了!你不是她!梅梅不会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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