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归来与浪花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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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录像和照片不同。它是活动的,每次观看总会有新的发现。套用一个说法,录像和美术作品是在描述可能发生的事。我们这代人很幸运,留给后人与自己的记忆是鲜活和彩色的,可以在任何时候用手指轻松地唤起——只要我们还没把那些数据组成的声音与图像完全忘记。尽管时间溜走了很多,但重新回看这一段过去,又响起了你们的声音,难免产生那种亲切感,时光仿佛重现在了眼前。

  夏天就要来了呀,阳光给大地涂上繁茂的金色。在这座城市里,春天只是个太过短暂的梦,一睁眼便是浮动的燥热了。无论是记忆还是现在,气候给人的感觉从来都是如此,如果不是自己身体的变化,谁又能证明时间是流动的,而非安静地在城市里堆积呢?江元就像个蜗牛壳,外面是坚实而古老的城墙,钻进去,睡着了,醒来了也还是那样,还可以再做一个比之前更长的梦。

  但我知道,我们早散了。梦可以做得很久很久,但终归是要醒来的,就像每个孩子都必须长大。

  我要把声音放得大一点,让录像可以更好地吸引我的注意。

  “大家好。今天由我来解说江元市市长杯四强首回合的比赛,江元市第一中学坐镇主场对阵江元市理工大学附属中学。双方球员还没有进场,我们趁这个机会来介绍一下对手的情况,身披亮红色球衣的理工附中在八强以4:1的总比分淘汰了溪岭中学。他们的主力球员是……”

  姐姐永远是这么有条不紊。不过,和上学期的解说比,她似乎没那么活泼了。大概是我不在看台上吧。好像我在身边时,她还可以肆无忌惮地逗我玩,装出一副爱支使人或欺负人的样子。听说她平时是十分安静的,很少和人开玩笑,尤其不会和男生说笑——似乎我也不怎么和班上的女孩子来往。已经到了初二,有几个女生我都没主动说过话。有时真不太知道该怎么和女生说话。一来是自己的事已经很多了,作业和考试没完没了,想想都焦头烂额。二来是各种条条框框让我觉得跟女孩子讲讲话都有可能被同伴或老师用怀疑的眼光注视。不知道姐姐是不是这样,但这种隔阂或多或少存在着。我们本就是在单元楼密密麻麻的一扇扇防盗门里长大的,到了学校也要将自己用一张张小桌子间拉出的缝隙隔开——就要小中考了,考试是家常便饭,大家的座位要越离越远才对。

  我怎么又在想这些事了呢?明明是准备看录像的。回忆仿佛是把自己泡在浴缸里,热水哗啦啦地流,有时盆里的水才盖过脚,龙头里喷出的水花却控制不了地溅到了身上。我的思绪就像溅起来的水花,不经意间飞到了别处。

  屏幕里,只留下声音的姐姐还在讲着,而她的意外也来了。一声闷响,有人在她身边坐下了,也打断了她的解说。打完招呼后的迟疑仿佛能从屏幕之外看见。

  “我来跟你一起解说吧。”

  “好呀。不过你今天不踢吗?”

  “不踢,我累计黄牌停赛。”

  “嗯。大家欢迎一中的副队长黄敏学同学,他会给我们提供专业的角度与分析……”姐姐的语调有些生硬。咱们俩确实是亲人,碰到学学后的反应都不太自然。但或许未必,我已经不那么“怕”他了,姐姐可能只是跟他不是很熟罢了。

  “我不是副队长,咱们队没设过副队长。队长永远是柯佩韦的。我也没什么专业角度。”他再次打断了姐姐,后者肯定是尴尬到没有出声,真不知这对组合会怎么解说比赛。

  “穆淡,你在吗?能听到我说话吗?听到的话发条弹幕吧。”看了好一会空空荡荡的体育场,我才再次听到屏幕外的声音。然而此刻的我和过去的学学都没有看到任何一条弹幕。沉默再次覆盖,直到《公平竞赛曲》有节奏地响起,僵持的气氛才随着鼓点缓缓瓦解。画面中,自己和同伴以及对手们慢慢出现在了赛场中央。

  “一中本场比赛的首发门将是23号柯佩韦。后防线上,从左到右是10号卢卡,6号赫明明,5号叶芮阳,3号米乐。中场是20号何宏晖和4号李百川。9号闫羲是单前锋。我说得对吗?”姐姐像是在征求临时搭档的意见。

  “大概吧。”他回答道,声音更加沉闷,兴许是穆淡没理他的缘故。而在远处召集队友喊话的我怎么也不会知道看台上是这样一种氛围。

  比赛开始了。

  “卢卡接到闫羲开出的皮球,回传给赫明明。明明大脚长传,对方的后卫有点冒顶……”

  “打门呀!打!”

  画面里的闫羲带球突入了禁区,在学学的叫喊声中,他轻轻将球往右后方一敲。插上的米乐得球便是一脚远射,还是用左脚踢的。皮球稍稍高出了横梁,跃起的理附门将似乎心有余悸地朝队友们摊了摊手。

  “还不错,射门质量还是可以的!”姐姐鼓励道。

  “对嘛!不能怂,就是要打出气势!”学学补充。

  似乎随着裁判启示般的一声哨响,隔阂的壁垒显现出了可以被打破的迹象。我们因为这项运动认识了彼此,正是随着它的开始,所有人都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它隔离了臃肿的作业、反复的考试与张望的眼睛,将我们聚焦于绿茵场上的奔跑与跃动,忘却了作为支持者以外的其他身份,一切都随皮球的运动与弹射化作了共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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