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闲话愿景第2/2段
“可是他们怎么能和我们一样呢？”
“天潢贵胄的农场主人怎么能也是驴呢？”
“开什么玩笑？”
“于是那天起，我就病了。隔壁转圈的小明常说，我们是驴，多做少想才是我们的生活。我没有想明白这一点，脑子总是胡思乱想，自然容易病由心生了。”
“很快我就卧棚不起，连草料也吃不下了。”
“我生病前一直在想一件事，是不是如果有一天，我悄悄地逃离了农场，就会过上更好的生活呢？也许山的那边，是一个没有农场的草原。那里有吃不完的鲜草，我每天会在不同的地点醒来。山坡、溪流、崖边，那些我在农场主人们嘴里听到的名词。”
“但是当我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我才想明白。”
“山的那边不一定是草原，也许是更多的山和更多的农场。”
“而我也无法适应新的生活。我的一生都是作为农场的一部分存在的，我只会拉磨。就算换了新的拉货商队、牧场，我也不过是换个形式从头来过。”
“也许一切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一头驴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它一生将要面对的生活。”
“你是在石磨边出生的，也只能靠拉石磨来生活。”
杜黛如完全沉浸在陆策讲述的噩梦之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故事的戛然而止。
“小师弟，这个故事是你从哪本志怪书上看到的吧，为什么主人公最后没有过上幸福的生活呢？是你没有看完吗？”
陆策沉默了片刻，答道：“是的，师姐。也许是因为那个蹩脚的著书人还没有想好，当那头不太合群的蠢驴病倒之后。它回顾它的一生时，想起的只有拉磨、拉磨还是他妈的拉磨，或许还有身边的驴友们拉磨时快乐的笑脸。”
“它最终还是会选择融入回拉磨之中的吧。那是上天施加给它的无法摆脱的宿命，用笑脸面对宿命，放弃无所谓的胡思乱想，也许就是那个蹩脚的著书人恩赐的解脱。”
“小师弟，你一直在做这个梦吗？”杜黛如想到了这个故事的来源出处，关切地问道。
“梦已经醒了很久了，师姐。我不是农场蠢驴，我是陆策。”
陆策淡淡道，
“我从三代祖居的济川府随崔叔叔一路而来，翻过了一座有一座的山，见到了各式各样的人。尽管有许许多多深藏于浓浓雾霾之中的阴谋和危险。但是这里是不一样的。”
“这里是红尘天下十洲之一的长洲，只要我能在修行路上不断迈进双腿，总有一天我的力量会让我不用再畏惧其他的任何事物。过上我所追求的生活。”
杜黛如却好像抓到了什么不一样的重点，试探道：“小师弟追求的生活又是怎么样的呢？”
陆策一阵愕然，像是被问住了，吞吞吐吐道：“呃...我还没有想好。也许是找一处友邻淳朴的宜居之所，与三两好友过上简单的生活。只要没有任何人能支配我。”
杜黛如笑道：“那不知道小师弟这三两好友里，有没有师姐我呢？”
“啊？我...我认识的人本就不多，师...师姐自然是有的。”陆策只能强行解释。
杜黛如像是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一样，微微一笑，转念一想，又问道：“小师弟，如果到头来你发现始终没有办法实现如此简单的愿望。你进入道门修行，却只不过是被骗进了换了层皮，粉刷过墙面的农场而已。”
“你依旧要在他人的指使下，背上无形枷锁，你又该如何自处呢？”
陆策不以为然道：“哈哈，师姐这一问也太过字字锥心了。玄门正宗的门墙又岂会是一个驴场呢？要是真有这一天，我发现你我都是两头不自由的蠢驴，那我至少会要求师姐的拉磨工位要在我隔壁才是。”
多年以后，当陆策在玄都祖庭面对太素御极榜的来使，他将会想起小师姐和他一起观赏满地矿石荧光如群星般闪耀，而天穹一片漆黑，仿佛天地倒转的那个夜晚。
那时的他还没拜入清虚门墙，更没有见到那个和他将来会有两次“半面之缘”的离尘簪主人。少年和少女推心置腹，却又天马行空地无所不谈。年轻人的心中总是没来由地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愿景，相信自己终将摆脱陈朽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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