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门厅第1/1段
教学楼底的门厅里挤着许多人。众多学生和家长组成的人潮让海市回想起了去年那个混乱的开学日。这回比往年的开学的那个上午还要喧嚣。有些学生看起来是被吓到了，紧紧抱着前来接自己的母亲许久不肯松开；有些学生却很兴奋，不等人送来雨伞，顶起书包就勇敢地冲向阶梯，感受泼瓢和风雷的洗礼。
海市迷茫地看着这些穿着统一的校服却百态千姿的学生们——他们看起来是如此真实，爱与怕都是那么自然生动。
可这是现实世界，人的情感和冲动当然是自然且生动的。只有虚构一个世界的创作者才会时时提心吊胆，成天担忧自己手捏的人物哪个动作、哪项动机不够合理自洽，轻而易举地久戳破了自己好不容易营造出的那一点儿杜撰的真相。
海市的眉毛唐突地一翘。他别过头去，正好看见像涉溪的小鹿般按着某种特定节拍走下台阶的海然，以及后面四平八稳地拾级而下的海既。如果海市的一生就是一本书，他自己是书中的角色，那么起码就现在这个发展阶段来说，海既和海然就是他这个角色能理解也愿意理解的最隆重的真相。
“久等，久等。呼，果真的有点儿冷。”海然哆嗦了一阵向他走来。
“披上我的外套？”海市回应着海然，眼睛却越过她的肩膀看向海既。
“那可不成。”海然把头摇成拨浪鼓，“这浪漫的举动我只接受我心悦的男孩儿来做。他会看着我孤单走远的背影，默默地脱下外套，快步赶到我身边，再一言不发地把它披在我肩上——再说，你只有一个外套，要是海既也冷呢？”
“倘真有人对我这么做，我铁定会吓得往前跳。”海市哂笑着，继而询问后一步围站过来的海既：“感觉冷么？”
“不冷。我们现在能回去么？”
“当然。”海市把桃红和紫蓝色伞分别递给海然和海既，“注意周围和脚下。我们回家。”
三人刚要走，三个女学生却手环手拦住了他们——准确的说，是拦住了海然。显然她们是海然的朋友，纷纷摆出楚楚可怜的样子，问她有没有多余的雨伞。这三个女孩住在同一个街区，关系密切，放学路上日日同步，这般恶劣的天气更是要相伴而行。她们全都没带伞，一时间也无伞可借。
“可我们三人也只有三把伞，且和你们回家的路线相反，要怎么借呢？”
“我们三人挤一把伞就成。随便借我们一把就成。拜托拜托了，海然。”其中一个女孩儿恳求道。
海然无奈的笑了笑，看向她一旁的姐妹。
“海…既？”虽然知道大概率碰壁但还是试了试，“介意和我打一把伞回去么？”
“介意。”
“嗯哼？”
海市知道这是轮到问他了。
“我无所谓。但也许你该介意不是么？”
“怎么会呢？”海然给了他一个又大又假的笑颜，“我怎么会介意和尊敬的父亲用同一把伞呢？来——拿上这个。路上千万当心，别做逗留。”
海然把自己那把伞交给那三个女孩儿。她们用中学女生惯有的灿烂（也可以说略显神经质）的笑容答谢了海然，向这一家三口挥手道了别。她们三个互相手臂环得更紧，且醒目地分工严明：中间的女孩儿负责撑起雨伞，右手边的女生负责放声尖笑，左手边的姑娘负责阵阵怪叫。她们齐心协力，互相依偎在伞盖下，毅然决然地走进大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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