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客将至第1/1段
明明是阳光明艳的再新鲜不过的清早,话题却轱辘轱辘地载起了死尸。远离街心的内阁里,康哲和海市端了早茶,孜孜地叙着那些所闻或所历的早已腐化多年的血与骨的故事。从康哲娓娓道来中海市得知了多年以前他外公那一辈人年轻时的的奇人异事——他外公自己自然也是。
“我开始写些小说模样的玩意儿,不能不说没受我外婆讲的我的外公家的传奇故事影响。”康哲少见地收起了桀骜的貌相,一脸肃然地望着茶杯里腾起的雾,“乃至为了创作取材,我循了他从出生到二十五岁的轨迹重游,一路走一路写。最后在旅途的终点——也就是这个镇子上——补完了我那长篇的最后一章。”
“——《榨血坊》。”海市略作沉吟,就立刻想到康哲说的“长篇”正是他的处女作。
康哲点了点头。那次是他小试牛刀——但一试就简直锋芒毕露,为他在读者界和批评界都赚得了不小的名气。记得当时还未彼此认识的海市偶尔读了这一篇后也由衷赞叹:这是一部在技巧和思想上都达到了高度纯熟的、难得的叙事佳作。现在看来也是绝佳作品——不过恐怕不易通过审核。
“此后一发不可收拾,写了一篇又一篇。”康哲爽朗地笑了笑——看来他今日心情尤为不错,“杜撰的,纪实的,谈人的,说鬼的——除了一小撮为敷衍地潦草之作,大部分还都格外用心,因此也不特坏。但——但我唯有在作那《榨血坊》时受了最多觳觫和战栗,以及完成时的无与伦比的痛。痛快的痛。”
“因为那确实是极好的故事。”海市也出言赞贺。
“不过到底是故事,万不能全当真。”康哲哈哈一笑,仰头将残杯一饮而尽,“现实里我外公并没有谋害他的主顾全家。”
两个男人茶一盏接一盏,整整在阁里聊了一个小时。其实本欲聊得更久,但康哲谈笑间接到了一条短讯。不经意地放眼一扫,谁料立马整张脸都阴沉下去。看来是非同小可的来信。
康哲放下手机,想要接上话题,但总不似先前一样巧言善语。
“有要紧事么?”海市不得不问。
康哲喉结里低吟一声,算是肯定。
“那我们各自散了吧——太阳升这么高了。我要把洗好的被套都抱出来晒晒。”
于是两人起身,默不作声地走出咖啡厅的门外。
“回见,康先生。”海市点了点道别的头。
康哲也冲他点点,似乎喉咙在低吟时就被什么堵塞了,不很容易发声。
海市走出十五步远了,康哲才像想起什么来着,开口叫住了他的老朋友。
“我这几天要……有客人来。极重要的远客。我的寓所实在荒乱——能不能在你家招待他们?”
“……行。当然可以。”海市愣了一下,居然随口答应了。虽然没回头,但从那话里已能瞥见对方凄惨又慎重的眼。这样前所未见的绝望的乞求海市从未料到会来自康哲,这大概是为什么他虽毫不知底细仍应许下来。
“谢了——到时候我会提前通知你。放心,他们是我亲近之人,绝不会乱来——也绝不会逗留太久。”
“好的。”
“到那时见。”
“……到那时见。”
撂下这话后两人都匆匆加速步伐,如两个在逃的犯人,露头便察觉到一轿车的便警的窥视,只得再度撒开双腿,分赴那争分夺秒的亡命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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