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第3/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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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者闻言,他心中有物的人,忙答道:“不曾!不曾!我们是打上路来的。”那大仙指定笑道:“我把你这个泼猴!你瞒谁哩?你倒在我观里,把我人参果树打倒,你连夜走在此间,还不招认,遮饰(隐瞒、遮盖)甚么?不要走!趁早去还我树来!”那行者闻言,心中恼怒,掣铁棒不容分说,望大仙劈头就打。大仙侧身躲过,踏祥光,径到空中。行者也腾云,急赶上去。大仙在半空现了本相,你看他怎生打扮:

  头戴紫金冠,无忧鹤氅穿。

  履鞋登足下,丝带束腰间。

  体如童子貌,面似美人颜。

  三须飘颔下,鸦翎叠鬓边。

  相迎行者无兵器,止将玉麈(动物名,像鹿)手中撚。

  那行者没高没低的,棍子乱打。大仙把玉麈左遮右挡,奈了他两三回合,使一个“袖里乾坤”的手段,在云端里,把袍袖迎风轻轻的一展,刷地前来,把四僧连马一袖子笼住。八戒道:“不好了!我们都装在裢里了!”行者道:“呆子,不是裢,我们被他笼在衣袖中哩。”八戒道:“这个不打紧;等我一顿钉钯,筑他个窟窿,脱将下去,只说他不小心,笼不牢,吊的了罢。”那呆子使钯乱筑,那里筑得动:手捻着虽然是个软的,筑起来却比铁还硬。

  那大仙转祥云,径落五庄观坐下,叫徒弟拿绳来。众小仙一一伺候。你看他从袖子里,却像撮(用指抓取)傀儡一般,把唐僧拿出,缚在正殿檐柱上;又拿出他三个,每一根柱上,绑了一个;将马也拿出拴在庭下,与他些草料;行李抛在廊下;又道:“徒弟,这和尚是出家人,不可用刀枪,不可加钺,且与我取出皮鞭来,打他一顿,与我人参果出气!”众仙即忙取出一条鞭,-不是甚么牛皮、羊皮、麂皮、犊皮的,原来是龙皮做的七星鞭,着水浸在那里。令一个有力量的小仙,把鞭执定道:“师父,先打那个?”大仙道:“唐三藏做大不尊,先打他。”

  行者闻言,心中暗道:“我那老和尚不禁打;假若一顿鞭打坏了啊,却不是我造的业?”他忍不住,开言道:“先生差了。偷果子是我,吃果子是我,推倒树也是我,怎么不先打我,打他做甚?”大仙笑道:“这泼猴倒言语膂烈(刚强)。这等便先打他。”小仙问:“打多少?”大仙道:“照依果数,打三十鞭。”那小仙轮鞭就打。行者恐仙家法大,睁圆眼瞅定,看他打那里。原来打腿,行者就把腰扭一扭,叫声:“变!”变作两条熟铁腿,看他怎么打。那小仙一下一下的,打了三十,天早向午了。大仙又分付道:“还该打三藏训教不严,纵放顽徒撒泼。”那仙又抡鞭来打,行者道:“先生又差了。偷果子时,我师父不知,他在殿上与你二童讲话,是我兄弟们做的勾当。纵是有教训不严之罪,我为弟子的,也当替打,再打我罢。”大仙笑道:“这泼猴,虽是狡猾奸顽,却倒也有些孝意。既这等,还打他罢。”小仙又打了三十。行者低头看看,两只腿似明镜一般,通打亮了,更不知些疼痒。此时天色将晚,大仙道:“且把鞭子浸在水里,待明朝再拷打他。”小仙且收鞭去浸,各各归房。晚斋已毕,尽皆安寝不题。

  那长老泪眼双垂,怨他三个徒弟道:“你等闯出祸来,却带累我在此受罪,这是怎的起?”行者道:“且休报怨,打便先打我,你又不曾吃打,倒转嗟呀怎的?”唐僧道:“虽然不曾打,却也绑得身上疼哩。”沙僧道:“师父,还有陪绑的在这里哩。”行者道:“都莫要嚷,再停会儿走路。”八戒道:“哥哥又弄虚头了。这里麻绳喷水,紧紧的绑着,还比关在殿上,被你使解锁法搠(扎、刺)开门走哩!”行者道:“不是夸口说,那怕他三股的麻绳喷上了水,-就是碗粗的棕缆(棕绳),也只好当秋风!”正话处,早已万籁无声,正是天街人静。好行者,把身子小一小,脱下索来道:“师父去哑!”沙僧慌了道:“哥哥,也救我们一救!”行者道:“悄言!悄言!”他却解了三藏,放下八戒、沙僧,整束了偏衫,扣背了马匹,廊下拿了行李,一齐出了观门。又教八戒:“你去把那崖边柳树伐四颗来。”八戒道:“要他怎的?”行者道:“有用处。快快取来!”

  那呆子有些夯力,走了去,一嘴一颗,就拱了四颗,一抱抱来。行者将枝梢折了,将兄弟二人复进去,将原绳照旧绑在柱上。那大圣念动咒语,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树上,叫“变!”一根变作长老,一根变作自身,那两根变作沙僧、八戒;都变得容貌一般,相貌皆同,问他也就说话,叫名也就答应。他两个却才放开步,赶上师父。这一夜依旧马不停蹄,躲离了五庄观。

  只走到天明,那长老在马上摇桩打盹,行者见了,叫道:“师父不济(不行)!出家人怎的这般辛苦?我老孙千夜不眠,也不晓过此间,权为一歇。”大仙佯讶道:“长老东来,可曾在荒山经过?”长老道:“不知仙宫是何宝山?”大仙道:“万寿山五庄观,便是贫道栖止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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