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第4/4段
不说他师徒在路暂住。且说那大仙,天明起来,吃了早斋,出在殿上。教拿鞭来:“今日却该打唐三藏了。”那小仙抡着鞭,望唐僧道:“打你哩。”那柳树也应道:“打么。”乒乓打了三十。抡过鞭来,对八戒道:“打你哩。”那柳树也应道:“打么。”及打沙僧,也应道“打么。”及打到行者,那行者在路,偶然打个寒噤道:“不好了!”三藏问道:“怎么说?”行者道:“我将四颗柳树变作我师徒四众,我只说他昨日打了我两顿,今日想不打了;却又打我的化身,所以我真身打噤。收了法罢。”那行者慌忙念咒收法。
你看那些道童害怕,丢了皮鞭,报道:“师父啊,为头打的是大唐和尚,这一会打的都是柳树之根!”大仙闻言,呵呵冷笑,夸不尽道:“孙行者,真是一个好猴王!曾闻他大闹天宫,布地网天罗,拿他不住,果有此理。-你走了便也罢,却怎么绑些柳树在此,冒名顶替?决莫饶他,赶去来!”那大仙说声赶,纵起云头,往西一望,只见那和尚挑包策马,正然走路。大仙低下云头,叫声:“孙行者!往那里走!还我人参树来!”八戒听见道:“罢了!对头又来了!”行者道:“师父,且把善字儿包起,让我们使些儿凶恶,一发结果了他,脱身去罢。”唐僧闻言,战战兢兢,未曾答应,沙僧掣宝杖,八戒举钉钯,大圣使铁棒,一齐上前,把大仙围住在空中,乱打乱筑。这场恶斗,有诗为证。诗曰:
悟空不识镇元仙,与世同君妙更玄。
三件神兵施猛烈,一根麈尾自飘然。
左遮右挡随来往,后架前迎任转旋。
夜去朝来难脱体,淹留何日到西天!
他兄弟三众,各举神兵,一齐攻打,那大仙只把蝇帚(驱赶蚊蝇所用的拂尘)儿演架。那里有半个时辰,他将袍袖一展,依然将四僧一马并行李,一袖笼去。返云头,又到观里。众仙接着,仙师坐于殿上。却又在袖儿里一个个搬出,将唐僧绑在阶下矮槐树上;八戒、沙僧各绑在两边树上。将行者捆倒,行者道:“想是调问哩。”不一时,捆绑停当,教把长头布取十匹来。行者笑道:“八戒!这先生好意思,拿出布来与我们做中袖哩!-减省些儿,做个一口中(僧衣)罢了。”那小仙将家机布搬将出来。大仙道:“把唐三藏、猪八戒、沙和尚都使布裹了!”众仙一齐上前裹了。行者笑道:“好!好!好!夹活儿就大殓了!”须臾,缠裹已毕。又教拿出漆来。众仙即忙取了些自收自晒的生熟漆,把他三个布裹漆漆了,浑身俱裹漆,上留着头脸在外。八戒道:“先生,上头倒不打紧,只是下面还留孔儿,我们好出恭。”那大仙又教把大锅抬出来。行者笑道:“八戒,造化!抬出锅来,想是煮饭我们吃哩。”八戒道:“也罢了;让我们吃些饭儿,做个饱死的鬼也好看。”众仙果抬出一口大锅支在阶下。大仙叫架起干柴,发起烈火,教:“把清油抝上一锅,烧得滚了,将孙行者下油锅扎(同“炸”)他一扎,与我人参树报仇!”
行者闻言,暗喜道:“正可老孙之意。这一向不曾洗澡,有些儿皮肤燥痒,好歹荡荡,足感盛情。”顷刻间,那油锅将滚。大圣却又留心:恐他仙法难参,油锅里难做手脚,急回头四顾,只见那台下东边是一座日规(古代测日影定时刻的仪器)台,西边是一个石狮子。行者将身一纵,滚到西边,咬破舌尖,把石狮子喷了一口,叫声“变!”变作他本身模样,也这般捆作一团;他却出了元神,起在云端里,低头看着道士。
只见那小仙报道:“师父,油锅滚透了。”大仙教“把孙行者抬下去!”四个仙童抬不动;八个来,也抬不动;又加四个,也抬不动。众仙道:“这猴子恋土难移,小自小,倒也结实。”却教二十个小仙,扛将起来,往锅里一掼(guan,扔、掷),烹的响了一声,溅起些滚油点子,把那小道士们脸上烫了几个燎浆大泡!只听得烧火的小童喊道:“锅漏了!锅漏了!”说不了,油漏得罄尽,锅底打破。原来是一个石狮子放在里面。
大仙大怒道:“这个泼猴,着然无礼!教他当面做了手脚!你走了便罢,怎么又捣了我的灶?这泼猴枉自也拿他不住;就拿住他,也似抟砂弄汞(沙子难聚在一起,水银难以抓住。比喻枉费力气,无法管束),捉影捕风。-罢!罢!罢!饶他去罢。且将唐三藏解下,另换新锅,把他扎一扎,与人参树报报仇罢。”那小仙真个动手,拆解布漆。
行者在半空里听得明白,他想着:“师父不济:他若到了油锅里,一滚就死,二滚就焦,到三五滚,他就弄做个稀烂的和尚了!我还去救他一救。”好大圣,按落云头,上前叉手道:“莫要拆坏了布漆,我来下油锅了。”那大仙惊骂道:“你这猢猴!怎么弄手段捣了我的灶?”行者笑道:“你遇着我就该倒灶,管我甚事?我才自也要领你些油汤油水之爱,但只是大小便急了,若在锅里开风(大小便),恐怕污了你的熟油,不好调菜吃;如今大小便通干净了,才好下锅。不要扎我师父,还来扎我。”那大仙闻言,呵呵冷笑,走出殿来,一把扯住。毕竟不知有何话说,端的怎么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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