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第2/4段
公主闻言,忙忙走出洞门来。只见行者提着两个孩子,站在那高崖之上,意欲往下掼。慌得那公主厉声高叫道:“那汉子,我与你没甚相干(冤仇),怎么把我儿子拿去?他老子利害,有些差错,决不与你干休!”行者道:“你不认得我?我是那唐僧的大徒弟孙悟空行者。我有个师弟沙和尚在你洞里。你去放他出来,我把这两个孩儿还你。似这般两个换一个,还是你便宜。”那公主闻言,急往里面,喝退那几个把门的小妖,亲动手,把沙僧解了。沙僧道:“公主,你莫解我:恐你那怪来家,问你要人,带累你受气。”公主道:“长老呵,你是我的恩人,你替我折辩了家书,救了我一命,我也留心放你;不期洞门之外,你有个大师兄孙悟空来了,叫我放你哩。”
噫!那沙僧一闻孙悟空的三个字,好便似醍醐灌顶,甘露滋心。一面天生喜,满腔都是春。也不似闻得个人来,就如拾着一方金玉一般。你看他捽手拂衣,走出门来,对行者施礼道:“哥哥,你真是从天而降也!万乞救我一救!”行者笑道:“你这个沙尼(尼姑,此指孙悟空骂沙僧的话)!师父念《紧箍儿咒》,可肯替我方便一声?都弄嘴施展!要保师父,如何不走西方路,却在这里‘蹲’甚么?”沙僧道:“哥哥,不必说了。君子人既往不咎。我等是个败军之将,不可语勇,救我救儿罢!”行者道:“你上来。”沙僧才纵身跳上石崖。
却说那八戒停立空中,看见沙僧出洞,即按下云头,叫声“沙兄弟,心忍!心忍!”沙僧见身道:“二哥,你从那里来?”八戒道:“我昨日败阵,夜间进城,会了白马,知师父有难,被黄袍使法,变做个老虎。那白马与我商议,请师兄来的。”行者道:“呆子,且休叙阔,把这两个孩子,你抱着一个,先进那宝象城去激那怪来,等我在这里打他。”沙僧道:“哥啊,怎么样激他?”行者道:“你两个驾起云,站在那金銮殿上,莫分好歹,把那孩子往那白玉阶前一掼。有人问你是甚人,你便说是黄袍妖精的儿子,被我两个拿将来也。那怪听见,管情回来,我却不须进城与他斗了。若在城上厮杀,必要喷云嗳雾,播土扬尘,惊扰那朝廷与多官黎庶,俱不安也。”八戒笑道:“哥哥,你但干事,就左(骗)我们。”行者道:“如何为左你?”八戒道:“这两个孩子,被你抓来,已此唬破胆了;这一会声都哭哑,再一会必死无疑;我们拿他往下一掼,掼做个肉子,那怪赶上肯放?定要我两个偿命。你却还不是个干净人?-连见证也没你,你却不是左我们?”行者道:“他若扯你,你两个就与他打将这里来。这里有战场宽阔,我在此等候打他。”沙僧道:“正是,正是。大哥说得有理。我们去来。”他两个才倚仗威风,将孩子拿去。
行者即跳下石崖,到他塔门之下。那公主道:“你这和尚,全无信义:你说放了你师弟,就与我孩儿,怎么你师弟放去,把我孩儿又留,反来我门首做甚?”行者陪笑道:“公主休怪。你来的日子已久,带你令郎去认他外公去哩。”公主道:“和尚莫无礼。我那黄袍郎比众不同。你若唬了我的孩儿,与他柳柳惊(压压惊)是。”
行者笑道:“公主啊,为人生在天地之间,怎么便是得罪?”公主道:“我晓得。”行者道:“你女流家,晓得甚么?”公主道:“我自幼在宫,曾受父母教训。记得古书云:‘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行者道:“你正是个不孝之人。盖‘父兮生我,母兮鞠(养育,抚养)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故孝者,百行之原,万善之本,却怎么将身陪伴妖精,更不思念父母?非得不孝之罪,如何?”公主闻此正言,半晌家耳红面赤,惭愧无地。忽失口道:“长老之言最善。我岂不思念父母?只因这妖精将我摄骗在此,他的法令又谨,我的步履又难,路远山遥,无人可传音信。欲要自尽,又恐父母疑我逃走,事终不明。故没奈何,苟延残喘,诚为天地间一大罪人也!”说罢,泪如泉涌。行者道:“公主不必伤悲。猪八戒曾告诵我,说你有一封书,曾救了我师父一命,你书上也有思念父母之意。老孙来,管与你拿了妖精,带你回朝见驾,别寻个佳偶,侍奉双亲到老。你意如何?”公主道:“和尚啊,你莫要寻死。昨者你两个师弟,那样好汉,也不曾打得过我黄袍郎。你这般一个筋多骨少的瘦鬼,一似个螃蟹模样,骨头都长在外面,有甚本事,你敢说拿妖魔之话?”行者笑道:“你原来没眼色,认不得人。俗语云:‘尿泡(膀胱)虽大无斤两,秤铊虽小压千斤。’他们相貌,空大无用:走路抗风,穿衣费布,种火心空,顶门腰软,吃食无功。咱老孙小自小,筋节(结实)。”那公主道:“你真个有手段么?”行者道:“我的手段,你是也不曾看见。绝会降妖,极能伏怪。”公主道:“你却莫误了我耶。”行者道:“决然误你不得。”公主道:“你既会降妖伏怪,如今却怎样拿他?”行者说:“你且回避回避,莫在我这眼前:倘他来时,不好动手脚,只恐你与他情浓了,舍不得他。”公主道:“我怎的舍不得他?其稽留(停留)于此者,不得已耳!”行者道:“你与他做了十三年夫妻,岂无情意?我若见了他,不与他儿戏,一棍便是一棍,一拳便是一拳,须要打倒他,才得你回朝见驾。”
那公主果然依行者之言,往僻静处躲避。也是他姻缘该尽,故遇着大圣来临。那猴王把公主藏了,他却摇身一变,就变做公主一般模样,回转洞中,专候那怪。
却说八戒、沙僧,把两个孩子,拿到宝象国中,往那白玉阶前捽下,可怜都掼我昨日败阵,夜间进城,会了白马,知师父有难,被黄袍使法,变做个老虎。那白马与我商议,请师兄来的。”行者道:“呆子,且休叙阔,把这两个孩子,你抱着一个,先进那宝象城去激那怪来,等我在这里打他。”沙僧道:“哥啊,怎么样激他?”行者道:“你两个驾起云,站在那金銮殿上,莫分好歹,把那孩子往那白玉阶前一掼。有人问你是甚人,你便说是黄袍妖精的儿子,被我两个拿将来也。那怪听见,管情回来,我却不须进城与他斗了。若在城上厮杀,必要喷云嗳雾,播土扬尘,惊扰那朝廷与多官黎庶,俱不安也。”八戒笑道:“哥哥,你但干事,就左(骗)我们。”行者道:“如何为左你?”八戒道:“这两个孩子,被你抓来,已此唬破胆了;这一会声都哭哑,再一会必死无疑;我们拿他往下一掼,掼做个肉子,那怪赶上肯放?定要我两个偿命。你却还不是个干净人?-连见证也没你,你却不是左我们?”行者道:“他若扯你,你两个就与他打将这里来。这里有战场宽阔,我在此等候打他。”沙僧道:“正是,正是。大哥说得有理。我们去来。”他两个才倚仗威风,将孩子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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